由于顶上折射的月光,黑夜中露出来的村庄并不很黑。
它们还残留着白天泡过的水迹,地上还有湿泥,但离不开水的水鬼们却都没有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村子里,四处都是断壁残垣,但还能隐约看见村庄原本的痕迹,江璃努力的将之与幻象中看到的村庄景象结合,却已找不出相像之处。
他们在房子与房子之间穿行,走在原本应该是村道此刻却已经被泡烂的道路上,行过一座座房子,来到村中间保存最好的建筑物前,这建筑物是砖瓦设计,屋角飞檐,看起来像祠堂。小娃停在堂前,抬腿迈进那虚掩的半扇门。
江璃花树跟进,祠堂里面乌黑,花树掏出打火机照了一下,确实是祠堂,里面几排长桌,长桌上密密麻麻的摆放着许多牌位,即便是经过岁月的侵蚀,湖水的浸泡,竟然依然摆放的整齐,而且丝毫没有破损溃烂的预兆,竟一如新做的一般。打火机的火光照过去,牌位上的漆黝黑光亮。
小娃站在最中间的长桌前,朝着桌面上点了点。
江璃走过去,见上面搁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头圆盒。
盒子上盖着盖子,就像一个盛棋子的笥子。
这盒子的样子,可不像沙盘。
江璃上前一步,把盒盖打开,便见盒底升起一层图案,那图案悬浮在盒顶一尺处,是三维立体半透明的村庄微观模型。
这模型显示的不是这个已经覆灭的大庄村,而是水上面湖边的小庄村。从盒子底部投射出来,就像投影成像一般,栩栩如生。
第173章 水鬼
横竖排各十座的小型二层木头楼房, 如一个小型的方阵, 井然有序。这一个小型方阵, 就是小庄村的全貌。在这个虚影周围, 是一团团如烟云一般的雾。就像给这微观模型镶了一个边。
再观木盒的底座,里面是一个阴阳八卦。一半黑一半白。中间的界限呈现一条波浪。而它其上对应的小庄村成像里, 也呈现出了半阴半阳。
阴的一面显然是玩家们所外的前五排楼, 这五排楼的房子呈现的是乌黑的颜色, 而此时这小小的投像里, 黑楼的部分,正被一层蓝色的水膜灌溉。但另一边白色房子部分,则安然无恙。
并且, 在这些或黑或白的房子虚影里,还显示出了或黑或白的人影。这些小人影普遍比房子的颜色要深, 他们分布在这些房子里, 显然便是小庄村里的活人分布景象。
而且更生动的是, 正在淹房子的水里面,也相应的显示了水鬼们的分布和数目。只是水鬼们在有些地方太过密集,它们挤在一起的地方, 就显示了黑黑的一团。
显然,这沙盘显示的图像,便是现在地上面, 正在进行的景象。
它甚至连活人的数目和位置都显示了出来。
真的是很神奇,很牛逼!
江璃不禁发出了赞叹。
进而唏嘘:“怪不得招贼惦记,连屠村都弄出来了。”
花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江璃特意看了眼此刻美姐他们住的房子, 数了数人数,发现人没少,便放了心。
而花树却数了数玩家的总人数,咦了一声:“活人数比昨天少了一个。”若昨天胡天跟青娇都死了,那么应该是少两个。但现在是少一个。
江璃也惊讶:“也就是说,胡天和青娇里死了一个?活下来了一个?”
花树道:“是。”若这图显示正确的话。
江璃道:“不知活了谁。”
花树道:“回去就知道了。”
江璃点点头,对谁活下来不感兴趣,他把盒子的盖子盖上,盒子顶上的投像便随着盖子掩去了。
江璃把盒子抱在怀里,然后拉着花树一起,对着牌位们鞠了三个躬。
诚挚道:“不好意思,为了救命,这沙盘我们就拿走了,会让你们报仇的,愿你们能够瞑目。”
拿好盒子,江璃摸了摸小娃的头,弯腰对他道:“谢谢你。”然后问他:“我们能拿走吗?”
小娃笑起来,认真的点了点头。
“谢谢。”江璃不顾他身上的水,轻轻抱了他一下。
小娃腼腆的低下头,揪了揪自己的小衣裳。
出了祠堂门,两人想根据地上的脚印,按原路返回水车房。
但小娃却揪了揪江璃的衣角,摆小手示意一下,再次想让他们跟他走。
江璃点点头,示意小娃带路。
小娃挺起小胸脯,向跟来时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
这方向只会离湖越来越偏,但江璃没有犹豫,很快,他们在小娃的带领下,从另一个斜角里走出了村子。
出村后,江璃看到了一条公路,还有一个矗立在公路起点的,被水泡烂的站台。
小娃领着他们站到站台底下,手搭着凉棚,往公路来处看。那边不远处,便能看见湖水与这底下空间的分界线,也就是在这底下撑起一块空间的一层水膜。
江璃的眼睛闪了几下,盯着水膜,知道他们要等的,是那辆公交车。
念头刚落,便见那水中徐徐出现一辆熟悉的大巴,那大巴在水中前行,然后从水膜内钻了出来,车门窗口哗的一下淌出水,然后在一片淅淅沥沥中往这边开。
最终,这辆大巴掉个头,停在了站台前。小娃指了指车上,冲江璃挥了挥手,江璃也抱着盒子冲他挥了挥,才跟花树一起登车。
车子启动起来,江璃却有些没底。他最后跟小孩挥手告别之后,回头问花树:“车在水里行的那段水路,我能憋过去吗?而且水里的那些水鬼,它们会进车里来吗?”
花树单手紧紧搂住江璃,另一手握住栏杆:“待会多吸口气,我再度你一些,我们努力坚持一下,这游戏让我们如此走,应该不会憋死我们。”
江璃深吸口气,“好。”
很快,车便越过水壁,开进了水里。
江璃含了一大口气,准备迎接水面的拍击,然而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车子行驶在深邃的水中,虽然照旧进了水,但水却没能冲到他们。因为不知何时,他们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水膜。
而且,这水膜正以两人为中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吹气球一般的增大。
水膜里面,呼吸顺畅,一点都不缺氧。
江璃略有所感,立刻回头。
便见身后,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散发着微光的、笼罩住整个大庄村的庞大气泡,或者说结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只一会儿就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在这个庞大的水底结界消失后,以江璃为中心的圆却撑了起来,并渐渐将车内的水挤压出去,直到将车厢内整个填满的程度。
江璃和花树站在充满空气的车厢内,身上连水都没沾一滴。
江璃低头戳戳沙盘的木盒,“是它做的。”被带离水底结界并带到车上的,也只有它了。
花树点头:“是它没错了。”
江璃感叹:“真神奇。”
有一两只水鬼循着花树江璃游过来,却被阻隔在了车窗的结界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司机老神在在的开着车,这车在水里足足行驶了三分多钟,才破水而出。
出水后,车子自觉停下,放他俩下车。
江璃站在路边,抱着盒子看着车子走远,忍不住捏了捏胸口,若他们走时没拿着盒子,这水路的三分钟,他俩就在车里给憋死了。
这是村庄外的公路,此时沿湖路早已淹没,花树还是拉着江璃,去寻那处山壁。
这游戏里露宿这个野外次数多了,都露出经验来了。
熟门熟路的,一会儿就到了。
花树先坐下,冲江璃张开双手:“来。”又拍拍自己腿,意思很明显。
江璃刚才还在想象自己在车里被水泡胀的死相,现在见花树这般,有些一言难尽,“你让我坐你腿上啊?”
花树煞有介事的点头:“我抱你睡,暖和,省得你着凉。”
江璃为难,“不了。”
花树跟他正儿八经掰扯:“你看啊,坐这地上睡觉,肯定是受罪的。一个人受罪是受,两个人受罪也是受,那为何不划算一点,少一个受罪的呢。何况我身体比你强多了,我能不生病不受凉,你能吗?”
被花树一通说,江璃竟然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但江璃想想,他还是要脸的。
于是江璃坐下,跟花树并肩靠在一起,脑袋歪上他肩头:“还是这么睡。”
花树没强求,闭眼假寐,等江璃睡着后,才小心翼翼把人抱起来,揽到自己怀里,抱严实了,这才微弯着嘴角,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此时江璃的脑袋靠在他脖子上,清浅的呼吸轻拂过来,令花树有些心猿意马。
他微微低头,垂眼看着月光底下,江璃那樱粉色的唇。不可避免的,又想起水中江璃嘴唇柔软的触感,花树摸了摸胸口,觉得心跳的都有些疼了,
他皱眉看着江璃,隐忍的抿了一下嘴,最终,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江璃的脑门。
守护了这么多年,也等待了这么多年,好歹人现在在自己怀里,已经能抱上了,还没被排斥。这种充实的满足感,已经很幸福了。所以现在,即便再等等,他也等得的。以他原本的计划,他还要再等两年的,现在已经是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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