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春秋剑如一面重盾,与火红圆珠相撞,后者在半空中爆裂。
罡风令流沙河上形成龙卷飓风,沙暴冲天。
“去!”赵老祖大喝。
漫天陨星碎片如暴雨横打,袭向宋潜机面门。
此时春秋剑未返回,宋潜机两手空空。
冼剑尘喝道:“再接剑!”
“啪!”宋潜机伸掌一握,抓起凌空飞来的长剑,正欲反击。
谁知这柄剑没有剑锋,剑尖处光滑润。宋潜机持剑在手,却感觉自己抄着一根铁棍或一支大棒,极不顺手。
只听冼剑尘道:“此剑名为‘且住’,不善杀,不善攻,不善防、不善守……”
陨星碎片接连爆炸,敌人攻势越来越疯狂,大有同归于尽之意。
宋潜机只拿无锋的长棍抵挡,一时落入下风,百忙之中怒喝:
“攻守都不行,这时候拿出来干嘛?!”
“它善‘阻断’。”冼剑尘补充道。
阻断?
想遏制奔腾的河流、扑灭爆炸的火药,不能用同样的水火与其对攻,只能“阻断”。
宋潜机心思一转:“谢了!”
冼剑尘又道:“只有持剑者极度冷静,才能驾驭此剑。为师现在传你一套口诀,可助你平静心意,清醒头脑!你需切记,仁者无敌。”
随冼剑尘话音,宋潜机高声念诵,将口诀一字字刻进脑海。
黑夜无边、风雪寒冷、火焰炽热、黄沙漫漫,他面对强敌本已杀得红了眼,“且住剑”却似一股潺潺清泉,徐徐注入他心间。
赵老祖再陷绝境,疯癫狂笑:“冼剑尘,你想拿我给你徒弟做磨剑石,你休想!宋潜机,你今日与我同归于尽,明日千渠城池必破!”
他已受伤,气息却飞速提升,以不可阻挡之势达到巅峰!
就在这一刻,宋潜机劈剑,喝道:“且住!”
一声大喝,如当头一棒。
“砰!”
狂笑声戛然而止。自爆被且住剑阻断,像一只巨手掐灭炸弹引线。
“怎、怎会……”
在赵老祖不可置信的眼瞳中,春秋剑飞速放大。
一剑穿心。
赵老祖身体如泥偶裂开,轰然一声崩散,飞灰混入黄沙。
春秋剑飞回,悬停在宋潜机身前。
冼剑尘这时才驾着无影剑,从半空落下,悠悠道:“你收服了‘且住剑’,从此不用怕任何修士自爆。”
宋潜机平复呼吸,感叹:“好剑!”
若说“春秋剑”是纵横捭阖的王者雄主,“且住剑”就是劝人回头的慈悲高僧。
宋潜机抚摸光滑剑身,不由得想:“世上竟然有这种剑,若我前世得到此剑,许多伤都不必受了。”
他前世所遇见的敌人,一半是强敌、狠敌。这样的人被逼上绝路,拼着形魂俱灭,无法夺舍,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不对,‘且住剑’气息平和中正,一个人若杀性太重、剑路太狠绝,就算拥有此剑,也无法驾驭。我从前就算拿到了,也是没用。”宋潜机想通此节,“来得刚好的,才是好剑。”
至此,剑神九剑,他已得其三。
冼剑尘用脚拨了拨沙堆,忽然叹气:“你不该杀他。”
“为什么?”宋潜机擦净剑身。
“放他重伤而去,可动摇他们同盟的士气,使其人心大乱。现在敌在暗,我们也在暗,对方先乱起来,咱们逃命路上胜算大增。”
宋潜机摇头:“他当年为了突破,汲干千渠灵气,使其赤地千里寸草不生,是旧怨。他今夜祭出星河幔来杀我,是新仇。新仇旧怨,我必杀他。还有,我们不是逃命。”
冼剑尘拉他跳上无影剑,继续向西飞去:“那是什么?”
“是突围。”
风雪渐弱,雪片几乎透明,宋潜机回头望。
夜风吹过他残破的衣衫,他看见紫云观升起的袅袅紫烟。
“我改主意了。”他说。
冼剑尘坐在剑后偷懒,支使后辈操控无影:“哦?你要换路线?”
宋潜机摇头:“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我此去大路尽头会如何走。”
冼剑尘跳起来:“你疯了?你知道这样会有多少人来杀我们?你为了给千渠分担火力,也不能把本尊推上死路。”
“为什么一定是死路,或许我们可以更快、更顺利地抵达大陆尽头。赌一赌?”
“你连牌九都不会推,这时候犯赌瘾?”冼剑尘觉得荒唐,“你这是要本尊拿命冒险?”
“本王不是也在拿命冒险?!”
虽然宋潜机被人称为千渠王、宋王,但根据冼剑尘观察,宋潜机对这两个称呼不甚热衷,甚至会觉得有一丝尴尬。
冼剑尘第一次听宋潜机自称“本王”,一时间怔了怔:“好哇,翅膀硬了,真不该给你春秋剑。”
“你怕了?”宋潜机淡淡道。他语气中没有嘲讽,目光却透出鄙夷。
“笑话,本尊会怕?你想赌什么?”
“人心。”宋潜机说。
夜幕尽头,曙光渐露。
第192章 风波险恶
三更天, 夜风呼啸,千渠郡无人入眠。
家家户户点着灯,院墙里飘出供奉小塑像的烟火。
高耸城墙上, 一支支火把熊熊燃烧。农人们穿上铁甲,借着亮光擦拭手中火铳。
宋院弟子打坐调息, 尽力恢复灵气。
城墙以内被巨型阵法覆盖,半弧形屏障流淌着微光。
卫真钰站在城头回身望, 身后的千渠灯火通明,像无边黑暗中的一座光明孤岛。
“卫王,洪福郡密道传来的消息。”
卫真钰打开折成三角的符纸:“‘正道仙盟’集结十八路门派和世家,号称八百元婴,三千金丹, 十万修士, 已经入驻洪福郡, 天亮时分进攻东城门。”
他方才念完, 符纸无火自燃, 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
千渠北靠毒瘴林, 西有高山,南接荒泽, 三面皆是些险恶之地,唯有东面边界与洪福郡接壤。
这些年两郡通商, 千渠郡又帮洪福郡解决了连年洪涝的问题。
祝胜不太明白:“卫王,这刘鸿山是华微宗的仙官,却愿意配合我们挖地下密道, 还想办法给我们传消息, 他到底希望谁赢啊?”
卫真钰掸去指尖灰烬:“谁赢谁输对他都不重要, 他只希望自己能继续当仙官。去告诉他,继续挖地道。”
“十万修士?”孟河泽望着云层上密密麻麻的云船和飞行法器,嘲笑道:“都是些千年王八和万年龟,能打的有几个?”
船队载着金丹以上修士,悬停在洪福郡上空。
华微宗第一次突袭失败、被千渠火铳打得措手不及,便重整力量,广发邀请。
闭关的出关,隐居的出山,各路妖魔鬼怪、神仙阎罗,都要来凑千渠之战的热闹。
而千渠所有冶炼工坊昼夜不停地运转,不惜成本地制造火铳、火炮、霹雳弹、火焰箭等等。
第一次打退来突袭的修士,千渠人民信心大增。保卫家园的信念和对敌人的仇恨凝成强烈的信愿之力。
如果有精通望气术的修士在此开天眼,将会看到整个千渠大放金光,这层金光屏障保护着千渠阵法,使其更加坚固。
但这些手段可以攻击金丹修士,却无法抗衡元婴以上修士,千渠依然需要更多力量。
来为千渠助阵的各路人马也到了,千渠却迟迟不肯开门放人。
卫真钰望向城墙外:“现在这个关头,若有敌人乔装改扮,借此混入千渠,后果不堪设想。”
孟河泽难得与他达成一致:“我们更没有时间逐一排查。”
正陷入两难之中,纪辰风尘仆仆、喜笑颜开地跑上来。
“你们不用再头疼,事情已经解决了。”
卫真钰不信:“你下去一趟,就解决了?”
纪辰:“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孟河泽:“那谁有?”
“陈姑娘有啊。”纪辰指着城下某个方向,“陈姑娘带着小华微宗来了,统一了所有援军,自愿驻扎城外。顺便还帮我们抓了三个奸细。那三人扮成散修,正想办法混进来。”
孟河泽:“她为了帮我们,跟自己老爹对着干?难道是为了宋师兄?”
“原也有人这么想,但现在没人这么说了。”纪辰笑道,“因为陈姑娘亮出了华微真印,说她才是得到祖宗承认的华微宗继承人,虚云的华微宗不是正统。这便成了华微宗新旧派系斗争,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她确实是为了宗门。就算是骂她的人,也只骂她夺权谋逆。”
卫真钰笑起来:“华微印?恐怕他们‘正道仙盟’先乱起来了。”
自大战开始,他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所以他们派人来议和。”纪辰拍手,“押上来!”
两个千渠修士抬着一个黑布袋上来,直接扔在地上。
布袋里发出一声痛呼,露出被结结实实捆着的人。
这人被封住全身灵气,却毫不反抗,反而担忧道:“纪辰,多年不见,家里人都很挂念你们。你怎么不带小星回家看看?”
然后他开始倾诉家人思念、追忆童年美好回忆,甚至流下两滴眼泪。
孟河泽、卫真钰若不知情,定会以为此人是纪辰的手足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