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兮轻轻地“唔嗯”了一声,眉头舒展得更开。
她圈住郁清棠细腰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郁清棠主动贴紧了她。
郁清棠的吻技差不多可以和她平分秋色了。
换气的短暂瞬间,郁清棠睁眼看到对面围墙上的燕子,一双黑色的乌豆眼滴溜溜看着这边。
程湛兮低头,郁清棠的手却没有跟上,长发被扯了一下,从投入中清醒过来,问道:“怎么了?”
郁清棠眼眸微亮,说:“燕子。”
程湛兮循着她的视线扭头,重复:“燕子。”
嗯,所以呢?
郁清棠脸色微窘,小声道:“有首儿歌。”
程湛兮唱出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这个?”
郁清棠点头。
程湛兮“啊”了声,说:“然后呢?”
郁清棠头埋得更低了,道:“没有然后,我就是看到燕子,突然想起这首儿歌。”所以想和程湛兮分享,程湛兮会不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也值得特意拿出来说?
她刚要走开,却被程湛兮截住,下一秒重新落回女人的怀抱里。
“怎么低着头?”
郁清棠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懊恼道:“你把刚刚那段忘了吧。”
“为什么要忘?小燕子穿花衣,多可爱。”
郁清棠把脸埋进她颈窝里。
“你是不是就只是想告诉我有只燕子,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然后。”郁清棠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错了。”头顶女人的声音落下来。
郁清棠抬眸。
程湛兮看着她,认真地说:“是我想太多,下次不会了,看到蚂蚁也可以告诉我,我喜欢听。”
郁清棠摇头,忍不住笑道:“看起来好像很蠢。”而且幼稚,又不是三岁小孩。
别人也是这么谈恋爱的吗?
程湛兮想了一会儿,道:“人生就是一件蠢事追着另一件蠢事,爱情就是两个蠢东西互相追来追去。”
郁清棠失笑:“什么啊?”
程湛兮正色道:“不是我说的,王尔德说的。”
王尔德都这么说了,郁清棠当然没什么异议。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伴随着程湛兮轻快的歌声,后备箱里的礼物都被搬了下来,她两只手都拎满了,郁清棠问她会不会太多,程湛兮表示多多益善,一马当先地提进了院子里。
黛色房檐下,几只燕子在筑窝,扑腾着翅膀来来回回,衔来河边湿润的泥土。
郁清棠关上院门,帮着程湛兮把礼品堆在玄关旁边。
方文姣二人还在睡午觉,客厅里一片静谧,自动换水的鱼缸里水草分开,探出条金鱼的脑袋,人影从旁边路过,碧绿的水草复又合拢,柔柔地在水底招摇。
程湛兮像是第一次来这里,脚步沉稳,认真地环顾一周,在客厅沙发就座。
脚步声远离,小金鱼重新钻出水草,打量陌生的客人。
郁清棠下巴点了点楼梯的方向,疑惑道:“你不跟我上楼吗?”
程湛兮背脊挺拔,双手规矩搭在膝盖,说:“不了,先见过外公外婆。”
见家长,她是认真的,礼数一定要周到,态度更不能随便。
郁清棠从她非同寻常的严肃里察觉到什么,修长指节蜷了蜷,跟着莫名地紧张起来。
她给程湛兮倒了杯水,在另一张沙发坐下。
第111章
金鱼在水缸里吐泡泡, 百无聊赖地游了一圈又一圈。
午后的时光慵懒而静谧,窗户投进来光线,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光点, 给程湛兮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郁清棠绞着身前十指, 看着不骄不躁还不时向她投去安抚目光的程湛兮, 越发的不能平静。
她坐在这间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里,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要来见家长的。
阳光一寸寸斜着在地面推移,小金鱼躲在水草底下睡着了, 尾鳍直立,腮盖缓慢而有节奏地扇动。
吱呀——
它倏然清醒过来,带动着鱼缸里的水在底部漾出涟漪。
方文姣推着外公的轮椅,在房间门口瞠目结舌地看着突然站起来的郁清棠。
方文姣刚打开门, 还没看清客厅有什么人的时候,郁清棠咻的站了起来, 不是站,是弹, 像弹簧一样。
方文姣吓了一大跳。
“有……什么事吗?”
她被郁清棠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连沙发里背对着她的栗色后脑勺都没有注意。
郁清棠面上闪过一丝窘迫,不知道要怎么说。
郁清棠都站了,程湛兮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彬彬有礼地问好:“外公, 外婆, 你们好。”
她一本正经, 方文姣也认认真真地回:“你好。”
严肃的外公点点头,说:“请坐。”
程湛兮依言坐下,不动声色理了理领口和袖口。
外公看着杵在那的郁清棠轻微皱眉,道:“你也坐。”
郁清棠没坐, 她去厨房给二老倒水。
方文姣:“?”
外公看了眼老妻。
方文姣从郁清棠的背影收回视线,对程湛兮抱歉道:“我们之前在午休,招待不周,怎么没有和默默去楼上玩?”
老大不小的姑娘家了,老人家心目中还都是小孩。
程湛兮道:“我今天是特意来见二老的。”
老房子不大,程湛兮没有刻意放低音量,客厅说话厨房都听得见。郁清棠看着面前倒好的两杯水,脸颊泛起丝丝热烫,没有端水出去,默默地听着。
方文姣和外公互视一眼。
外公接过了话,嗓音自带威严:“有事要和我们说吗?”
“有的。”程湛兮态度谦逊,认真地看着他们,字字清晰道,“外公,外婆,我和郁清棠交往了。我们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
后一句程湛兮本来可以不用提,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说出来的话不足她内心的万分之一。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今天就提亲。
「我们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
郁清棠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耳尖通红。
谁、谁和她说以结婚为目的交往了,她怎么自作主张?
但是……
郁清棠轻咬下唇,丝丝缕缕的甜蜜包裹住她的心脏,让她眉眼飞扬,像枝头的腊梅抖落了初雪,漂亮得惊人。
客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
是外公外婆不答应吗?
郁清棠忍不住悄悄到厨房门口窥探。
她刚看到客厅的身影,方文姣向她的方向喊了声:“默默。”
郁清棠回身端起水杯,故作镇定地放到了二老面前的茶几上。
方文姣没问她为什么在厨房呆那么久,只道:“你是怎么想的?”
郁清棠有点害臊,遂揣着明白装糊涂,小声道:“什么怎么想的?”
方文姣看了眼始终含笑的程湛兮,说:“她刚刚说的话你在厨房没听见吗?”
这叫郁清棠怎么说?说她听到程湛兮的表白了吗?
也太让人脸红了吧。
所以她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意思是听见了。
先前的婚约儿戏,方文姣不想程湛兮到头来也是一场儿戏,要摊开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了。
她对程湛兮道:“你把刚刚对我们俩说的话再向默默说一遍。”
郁清棠大窘,一个“别!”字涌到了喉头,她张了张嘴,朝程湛兮疯狂递眼色。
程湛兮接收到了,看着郁清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和郁清棠交往了,我们俩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我喜欢她。”
不仅说了,还多了一句。
郁清棠耳朵里嗡的一声,脑子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方文姣和外公看她脸红得跟蒸虾似的,霎时了然。
程湛兮拉过脑子宕机的郁清棠坐在自己身边,牵起她的手,对二老道:“我是认真的,请二老成全。”
这还有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再说下去郁清棠整个人都快羞得钻进程湛兮怀里了。
得到准允的程湛兮和郁清棠上了二楼。
方文姣看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后的背影,看了看最后发话的外公。
方文姣说:“我怎么觉得小程像来提亲的?”
外公意味不明地哼了声:“第一次见面就提亲,哪有那么好的事。”
方文姣笑:“你说说你,先前给默默定亲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大的反应。”
外公理直气壮:“那能一样吗?”
京城遥远,离他们的生活也遥远。卫家、卫庭玉,卫庭玉替郁清棠选的那门亲事,本质他们俩没有商议权,只有知情权。卫庭玉提出决议,郁清棠不反对,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他们俩也不怎么提。郁清棠性子孤僻,从小不亲近他们,二老最初因为女儿的事难免有嫌隙,后来想开了,但种种已成定局,导致祖孙不冷不热地过了这么多年。
这半年来郁清棠的变化明显,和舅舅舅妈,孩子们都处得不错,渐渐融入了这个家庭。
祖孙毕竟是祖孙,唯一在膝下的外孙女的婚事,哪有不操心的道理?
方文姣突然站起来,往一个方向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