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面前堆满了整整一个房间，密密麻麻拥挤着的铁笼，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齐齐斩下了一个平面，“哐当哐当”的铁板坠落声不绝于耳，刺得人鼓膜发疼。
“父亲！”柯景阳脸色惊喜地冲过来，拉着尹司锦的手，焦急道：“父亲，这里好多妖怪，他们都被关起来了！”
“父亲看到了。”尹司锦伸手摸了摸柯景阳发白的小脸，似是在安慰他方才目睹的惨况，然后对柯少嗔道：“他们怎么处理？”
柯少嗔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铁青着脸道：“帮我把他们带回妖界，然后再通过妖界的路将它们送到国外去，我在那边有几所医院和科研中心，应该可以将它们……”
眼前妖怪们的惨状让柯少嗔说不出“治好”的话来，只能道：“将它们的状态稳定下来。”
尹司锦道：“好。”
说完，手指一扬，如烟雾般柔软却又有力的白色雾气充斥房间，化为一股股的青烟，弥漫上那些妖怪们的身体，接着又将它们陆陆续续地送进了尹司锦打开的“门”内。
柯少嗔道：“留下几个还有意识，还能说话的妖怪，我有事要问他们。”
尹司锦便目光微微看了妖怪群两眼，抬指将几个还能动弹，落地之后可以自行站立起来的妖怪，送到了柯少嗔的面前。
三名妖怪里面，有两个正在哭。
一个身体残缺，手臂似乎是被生生拼凑上去的一般，安装着一只明显肤色不同的胳膊，接口处还留着一道异常狰狞的刀疤。
一个肉体腐烂，浑身疼痛不已，眼角涌出来的都是血泪，无时不刻不在遭受着折磨，绝望到没有一丝光亮的浑浊双目无神望着前方。
唯独剩下来的那个妖怪，四肢周全，别无大碍，正张着一双懵懂无知的明亮双眼，仰头望着柯少嗔二人。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过于特殊，柯少嗔简直以为对方是一个年幼的少女，迷路了不小心到这种地方。
小妖肩膀缩着，手臂抱在一起，声若蚊蝇般胆怯道：“我想娘亲了……我的娘亲呢……”
柯少嗔对他们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又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一个妖怪嘶哑着嗓音回答：“我们一直都被关在这个笼子里，只有被需要的时候才被抓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妖怪回答：“那些人类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匆匆忙忙全都跑了，只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死。”
也就是那个少女，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对柯少嗔的眼神有些害怕，低下头不敢说话。
然后柯少嗔等人，同时看见了少女低下头后，露出来的“后脑勺”。
一张正不断痛苦挣扎着的女性扭曲面孔，就这样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柯景阳见状顿时吸了口凉气，往尹司锦的身后不自觉躲了躲。
“死……你们都要死……”
面孔的唇形正无声对着这个世界不断发出恶毒的诅咒，她痛恨这个该死的世界，痛恨所有的一切。
“我可怜的女儿……妈妈在这里啊……”
尹司锦忽然皱眉，拉了柯少嗔的手臂一下，道：“这个妖怪身上散发出来的气体，对人类有剧毒。”
柯少嗔想了想，道：“……是因为她？所以那些医院里的人全都撤走了？”
尹司锦道：“不清楚，但如果她继续散发这种气体，这栋大楼里所有试图接近她的人都会死。”
柯少嗔叹了口气，道：“看来刚才的那些妖怪，还不能随随便便就送到人间去。”万一其中一个身上带有传染性病毒，就糟了。
他对尹司锦道：“夏钧还在楼下，他会不会被影响？”
尹司锦摇了摇头：“我已经将这个妖怪的能力控制住了。”
柯少嗔真心实意的说：“辛苦你了。”
尹司锦却说：“这本应该是我来处理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终于将所有妖怪带走，然后缓缓闭合上的“门”，目光转向眼下房间内的残局，说：“少嗔，我似乎久违的……有点生气了。”
柯少嗔目光对准面前的三名妖怪，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口，面有不虞的道：“我也是。”
尹司锦现在才终于想到人、妖两界互通的事情到底有多大条：“看来要将妖界内的节点全都封闭起来才行。”
“我已经在做这件事了，但即使封闭了也不能从根本处杜绝。”柯少嗔道：“几个主要的节点关上了，一些随机出现、又马上消失的节点却怎么也控制不了。”
通过“未来柯少嗔”留下来的一些事迹、资料来看，柯少嗔看出他其实早就先替尹司锦处理完了这些方面的事，将人间那头的节点都大部分控制住了，但余下来的数量更多更加庞大的随机节点，就算是柯少嗔也无能为力。
他们就像无隐无踪，随处可见、随处都在的空气。即使堵住了几个通风口，难道就能把所有空气都管控住吗？
人间和妖界的接触，大势所趋，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柯少嗔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怪不得……”
怪不得他之前的那十年，要将自己逼到那种地步。用尽可能快速的时间，去想办法掌握更多、更多的势力。
想要保护这些妖怪，如果没有足够多的的力量，根本做不到。
就算起初的私心只是为了尹司锦，可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柯少嗔没办法做到放任那些妖怪不管，让它们在世界各地遭受着情况不同，却刻满相同悲伤的遭遇。
不为别的，就因为，柯少嗔他有这个能力，他不希望看见那种画面，所以他会去承担起责任并且去做。
世和里的妖怪，真的是很幸运。
三兄弟走过来，手上、身上还沾着救那些妖怪时留下的鲜血和污秽，神情紧张的看着柯少嗔，问：“柯少，那些妖怪他们会怎么样？”
柯少嗔道：“他们是被人类害成这样的，自然要由人类来承担责任，赎罪将他们……”他顿了顿，下定决心：“……治好。”
三兄弟说：“是要找这栋大楼的主人报仇吗？”
目睹了刚才的那一幕后，他们忽然也变得勇敢、正义起来，义不容辞道：“我们也要帮忙！”
“绝对不能放过那群伤害我们的混蛋！”
柯少嗔叹道：“你们就别插手了。”
以怨报怨，真要让人类和妖怪们打起来了，就糟糕了。
到时候死伤人数就远远不止房间里的那么一点。
柯少嗔说：“我会治好他们的。”
三兄弟不解道：“可他们又不是柯少您害成这样的！”
“对啊！您又不是人类！”
柯少嗔：“我没能提前保护好他们，就是我的错。”
三兄弟就更有话说了：“这怎么会是柯少您的错呢！在妖界，每个妖怪都有责任保护好自己，就算是他们的父母、家人，都没有义务为他们的生命负责，更被说是柯少您了！”
柯少嗔微微一怔。
三兄弟：“真要有错，也是那群可恶的人类的错！”
“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才行！”
妖怪们的本性如此，被人伤害之后就要千倍百倍的叫别人偿还回来，柯少嗔也不好说什么“妖怪的观念错了，人类的观念才是对的”，这种霸道的话，只是道：“在人间，不准随便害人。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回去之后，什么话都不要说。也别让公司里的妖怪们知道了。”
三兄弟气愤不公道：“为什么？”
“明明是他们人类先——”
柯少嗔声音重了起来：“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
不想反抗柯少嗔的要求，三人只好面面相觑，低下头不敢在说什么。
虽然心里还是很不平。
“我不会让他们对人类感到失望的。”柯少嗔说：“绝对不会。”
人类在那些妖怪身上留下的伤口，就应该让人类想办法将它们愈合才行。
话落，别在柯少嗔胸前的手机铃声响起，柯少嗔拿出看了一眼，接起来说道：“王琼，怎么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电话那头，夏钧气喘吁吁，紧张焦急的声音传来：“少，少嗔！你快过来，王琼他好像快不行了！”
第81章 医院·其五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王琼带着夏钧爬上了十三楼的楼梯, 看着前方死气沉沉, 气氛明显与其他楼层不一样的深深长廊，转身对夏钧道：“你跟紧一点, 不要随便死了。”
夏钧看着这个似乎没什么特殊的走廊疑惑问道：“这里还有什么危险的吗？”
王琼看向他的眼神里仿佛写满了“蠢货”二字。
那么明显的死气，竟然还说“有什么危险的吗”。
“闭上嘴安静跟我过来！”
夏钧“哦”了一声, 乖乖跟上。
心里却忍不住想, 王琼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怎么气势就那么强硬呢, 整天对他这个大哥哥呼来喝去，他在王琼面前一点长辈的尊严都没有，根本起不到带头作用。这样什么时候, 他才能够像柯少嗔一样，听到王琼对他说一声“哥哥”啊。
看着王琼的神色，远没有之前那么轻松随意, 夏钧也不知不觉跟着紧张起来，竖耳听着周围空气流动的声响, 呼吸放缓，安静到似乎只能听见心脏扑通扑通, 跳动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