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戎习以为常:“知道了。”
钱水崇也站起来:“你拿酥肉吧?”
“干锅,”钟戎说,“你拿酥肉。”
宋哥看见全程,乐呵呵递出干锅:“小钟很在乎新朋友啊。”
钟戎没否认也没承认,拿上干锅就走。钱水崇看见他发红的耳尖,忍不住偷笑,掌风从背后袭来,他下意识躲开,对上宋哥惊讶的脸和落空的手掌。
“……”
“……身手不错啊,哈哈,哈哈,”宋哥尴尬地捻捻手指,“咳,那什么,聊聊?”
钱水崇面色不变:“嗯,您说。”
宋哥脸色一沉:“你岁数不小了吧?”
钱如岁数自然不会小,但内里的钱水崇岁数不大。钱水崇浅笑:“还好。”
宋哥手指敲打台面:“说实话,接近我们小钟是想干嘛?”
很敏锐,但不够敏锐,只是环境创造出的NPC。钱水崇眼中笑意略退:“您是想跟我打听钟戎的私事吗?”
“私……”宋哥紧张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他私事?等等,你身上什么味?消毒水味吗?你什么人?”
宋哥倒吸一口凉气:“医生吗?!”
不够敏锐,但脑子够使。是幻境制造的,还是钟戎脑子里存在的印象?下次和钟戎回F城,到这个酒吧,得小心点这个人。钱水崇想着,表情不变:“是。”
“啊!”宋哥恍然大悟,“您是小钟妈妈的医生吧?我说呢。不好意思啊,刚才以为你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小钟从来没突然把朋友带过来。”
“没事。”钱水崇看他态度突然变好,紧张的气氛也消散,不再打算磨蹭:“那个,酥……”
宋哥开口打断他:“你喜欢小钟吧?”
钱水崇猛地一噎:“……什么?”
“你喜欢小钟吧,”宋哥撇嘴,“看得一清二楚。你看着岁数不小,表达喜欢还真是直接,像十八、九的小孩儿。”
钱水崇愣在那里:“表达……喜欢?”
“眼神啊眼神,”宋哥把酥肉拿上台面,“小钟没察觉吗?”
钱水崇猝不及防被人点破自己都不明白的心事,现在没心思聊天,匆匆拿过酥肉:“没有,谢谢,我回去了。”
“哎!”宋哥叫住他,“虽然我不太满意你,你比小钟大不少,但是,要是小钟也喜欢你,对他好一点。这孩子很小就出来打工了,脾气有点暴,但熟了真的很好一小孩,他有时候很迟钝,有时候很直接,你……哎呀,总之,对他好,让他有安全感。”
钱水崇沉默点头,压下慌乱,走回钟戎身边。
喜欢……是喜欢吗?
还是说,这是幻境制造的心慌意乱?
一双手拿过他手里的酥肉,钟戎黑亮的眼睛向上看过来:“坐吧。”
钱水崇心有些乱,拉开椅子时发出刺耳的声响。钟戎奇怪地看他,回头去找宋哥,只看见空空的送餐口:“你和宋哥聊什么了吗?”
“没,”钱水崇下意识否认,“吃饭吧。”
骚动从门口传来,尖叫和高跟鞋踩踏的声音混杂,钱水崇神经一刺,迅速警戒。
“老公!老公——”女人泪涌而出,扑在地面,那里躺着一个不断抽搐着的人。女人悲愤不已:“怎么回事!救护车,快点,救护车!你们酒吧有什么毛病,刚喝点酒就这样——”
她的指甲尖而长,像刀尖那样尖锐。群众层层围过去凑热闹,钱水崇和钟戎都被推挤着靠近女人。
吧台的几个酒保都不见踪影,钟戎似乎没有察觉,只皱着眉靠过来。钱水崇紧紧握着银白小刀,心生不安,神经绷到最紧,生怕人群会出什么异端。
灰尘扑簌簌大把大把落下,有人打了喷嚏,抱怨着。酒液无风自动,桌子发出摩擦地面的轻响,忽然有人惊叫:“外面,外面……”
地面的砖石破裂分开,把路变得坑坑洼洼,一道裂缝从路尽头的模糊贯穿至眼前,对面老房楼墙“咔嚓”一声出现裂纹,直通顶层。狂风席卷,猛烈地震动到达酒吧。
“地震了!”
尖叫、奔跑、推搡,碎裂的酒瓶、洒落的酒液、摇晃碰撞的吊灯。
“钟戎!”钱水崇一把拽住钟戎,被受惊的人群挤来挤去,拼力把钟戎护在怀中,“别离开我,咱们得一起出去!”
钟戎呼吸急促:“嗯。”
钱水崇一手紧紧抓着钟戎,一手紧握小刀,对人群大吼:“让开!”
“钟戎!钟戎!”宋哥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老李打电话了,医院出事了!地震的源头好像就是医院!”
这一声震耳欲聋,钟戎脑子嗡的一声,钱水崇感觉他的身子都要泄力。
人群暂停一秒,忽然暴起,一齐扑向两个人,像是被·操控,异口同声:“拦住他们,杀死他们——!”
钱水崇拿着最强模式化的小刀,挡在钟戎身前,耳听八方地面对眼红丧尸般的人潮,咬牙顶住:“钟戎,背后三个人,你解决最右边的,咱们一起冲出去,一起回医院!”
钟戎喘着粗气,捡起一旁的酒瓶:“四个。一人两个。”
钱水崇一愣,在被挡住的人群眼珠反光里看见背后的四个人。长指甲的女人和她刚倒下的老公,凑热闹的小年轻和他同学。
阴云密布,即将落雨。
雷劈头盖下,闪电把钟戎的背影照得阴森。
☆、第 76 章
酒瓶破碎处闪着寒光,歪着脖子的男人和长指甲的女人齐齐看向手持酒瓶的人。酒精的味道弥漫,男人和女人同时大吼起来,向钟戎冲撞过去。
钟戎的表情藏在阴影里无法被看清,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捏着酒瓶的手青筋凸起。只有几秒钟,他的身子本能地开始动作。酒瓶被横握,尖锐处像刀刃,噌地划过男人的胸脯。鲜血喷涌,男人捂着伤处跪倒,露出身后的女人。女人的指甲没有停顿地前伸,眼看着要抓到钟戎的眼角,酒瓶又在空中划出一个圈回归起始地,一下子挡住女人的攻击。指甲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钟戎没有犹豫,手腕一转,酒瓶瓶身流畅地撞到女人的太阳穴。
女人瘫倒在地,闷响一声。钟戎深深呼吸,捏紧手中的酒瓶,听见又两声闷响和钱水崇靠近的脚步声,没回头地推开酒吧大门:“走了。”
人群在他们身后奔跑过来,钱水崇顺手把一旁的木棍插在门把手上当门闩,人们就一个又一个苍蝇见光似的撞在玻璃门上。他一甩小刀上的血,看见一旁停靠的无主摩托:“一站地的距离跑不够快。”
钟戎回过头,看见他蹲在摩托旁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你在干嘛?”
“借车,”钱水崇收起小刀,跨坐在摩托上,转动油门,“上车,带你回去。”
地震级别逐渐增大,街上出现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不害怕不尖叫,都像酒吧里的人一样麻木,只会一昧地攻击钱水崇和钟戎。
主路大桥的桥墩喀嚓断裂,整段桥都倾倒砸下,把去往医院的路给彻底堵死。
摩托不得已停下,身后人群密密麻麻地追过来,简直是重温竞赛,钱水崇捏着油门观察周围,试图找到翘板直接飞过乱七八糟的废墟。
钟戎抓着钱水崇的腰,皱眉问:“往前冲还是解决后面的人?”
翘板发现,长度方向合格,飞过去的距离足够。钱水崇估摸摩托车尾和人群的距离,有了主意:“先往后,再加速向前冲。抓紧我。”
钟戎丢掉酒瓶,双手抱住钱水崇的腰:“知道了。”
钱水崇没磨蹭,调头向人群前行到极限,猛一甩尾,撞飞第一个冲来的人,油门到底,向翘板冲刺。
引擎的声响划破夜空,翘板被重物压得吱呀作响,摩托的车尾灯鬼火似的上升,最终脱离翘板,唰地飘过断桥废墟。
时间在此刻放慢,钟戎睁大双眼,在高空看见了这个世界。
世界在坍塌,除了医院那栋住院部的楼。白色的大楼站立在世界中心,乌云从楼顶之上扩散,雨从那里降下。再往上,是模糊的球状透明罩,像雪花球的玻璃,隐隐罩在医院外。医院内的人都像玩具小人,在虚拟舞台完成话剧。
风吹过来,钟戎闻见风的味道,那样熟悉,他似乎在某栋楼顶闻见过,如果他往远处看,能看见漂亮的落日,还有随风纷飞的白色衣角。
这是什么?
记忆从他脑中一瞬掠过,他难以捕捉。
摩托车轮重重落地,内脏随着颠簸坠下的感觉让钟戎猛地回神。钱水崇感觉到腰侧被紧抓:“怎么了?”
钟戎摇摇头,刚才停顿时看见的世界模样忽然又模糊,像是从未被看见。电闪雷鸣,雨浇得钟戎睁不开眼,他甩甩头:“没事,快点,我们得……”
“好,抓稳。”钱水崇压低重心,侧身让摩托顺着环路内侧飞速行驶,肩膀和护栏仅有一纸之隔。雨幕被撕开,摩托轰鸣着穿过这半边不详静默的城,向医院直行。
雷轰不停,忽然从残缺的高桥上传来引擎声响,越来越靠近,钱水崇警觉看过去,一道黑影正在此时冲出桥护栏,从空落下。
“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