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可能是老玩家?”阿莱猜,“给她闺女在游戏里留下点自己存在的痕迹。我妈要是能把她那套绝版装备给我一点就好了,她老人家现在嫌老玩游戏对身体不好,整天在楼下跳广场舞,就这样都什么都不给我,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
钟戎突然觉得不对,他皱起眉仔细回想刚才的对话,试图找出哪里不对。
阿莱从游戏说到现实,没有要停的趋势,钟戎听着他说到现实里小时候咬他妈妈金戒指被痛骂一顿的事,猛地反应过来——Z几次说游戏里和母亲相关的东西都有现实的小故事,在这个游戏里很少有玩家会把现实跟自己有关的做成道具并随处搁置,简直就像是彩蛋一样,等着人去寻找。而且,Z找这些东西都是随缘,也没有放在心上,那几个和匿名任务重合的道具她没怎么在意就给钟戎了,这次是怎么突然就在意起这块手表,并说它可能有机关?
是不是有人告诉了她手表的事,改变了她的想法?那这个人也一定知道彩蛋的事,并默默帮助Z,就像一开始不管Z要不要都把红宝石给她、发任务去寻找那些和Z母亲有关东西的匿名人。
钟戎拿出压箱底的任务卷轴,他一直没能完成的寻找匿名人任务。
还有谁和匿名人一样要那些彩蛋一样的东西并帮助Z?
“Z和你们在如梦汇合的吗?”钟戎问。
阿莱思路被从现实猛地拽回,懵了一下:“……不是,是在记忆酒吧。”
“你们之前告诉过她据点换成记忆酒吧了吗?”
“没……”阿莱一卡,反应过来,“哎,不对啊,我们没来得及告诉Z变故,MOON在汇合前也很长时间没能联系上她和撤退小组的成员,她怎么知道来记忆酒吧汇合的?”
原来是这样。
钟戎了然,看着手中的卷轴,像是解开了一个大谜一样如释重负:“Z才是请女巫帮忙的那个人。”
女巫就是匿名人。
这下很多事情就能说通,女巫和Z的身份也连带着水落石出。
阿莱疑惑:“女巫为什么帮Z?Z有什么特别的,要可能是孔疏维的女巫帮她?”
钟戎无奈:“那块手表是我在竞赛地图拼凑起来的,在宝藏第一次开启的特殊地图里,怎么会有普通老玩家留下的道具?”
阿莱眼神逐渐转为讶异:“你是说,她妈妈不是普通老玩家,是……地图创造者?”
“只有作者才能在原著作品里留下彩蛋。”钟戎说。
阿莱愣在那里:“……妈耶。”
钟戎塌下肩,心里又空又满,不怎么得劲:“今天好多人在掉马的边缘。”
他不想追究明显,把真相留在那儿不动也挺好,无知者幸福指数高,他就当什么不知道好了。
“对啊,一会儿咱还得见一面呢,”阿莱又生龙活虎起来,“你长什么样儿?多高啊,胖吗?你爱吃什么零食啊?忌口吗?我待会儿给你们带几包吧!”
钟戎被他的碎嘴子打碎那点不得劲,笑着推他一把:“对敌人尊重点,打仗呢,你跟这儿想吃的。”
“水晶球模式牛逼就完事了,”阿莱嘿嘿一乐,干脆躺在椅子上,面对着吃瘪干脆停止攻击的敌人吐舌头,“把内城围起来也没用,等我找到你那个破挂的破解方式,你们就等死吧,酒神和无哥还有MOONMOON和我,四人干你们一群,你们完蛋了!”
他跟这儿放狠话,钟戎又想起钱水崇。他吃了没多少就去洗澡,也没能问清楚,糊里糊涂的,放钟戎跟这儿呼吸乱想,真不是个东西,亏得之前还把他当救命恩人和偶像看呢。
不对,也没确定他和9是不是一个人呢。
那就亏得之前还以为他人不错呢。
“想什么呢无哥?”阿莱挤过来,“这什么表情?你怎么跟个怨妇似的?”
钟戎咬牙:“想打架了是不是?”
“别别别,我就随口一说……”阿莱装模作样举手腕,“哎呀,MOONMOON给我发信号了,我下线了,和我女神奔现了嘿嘿嘿,一会儿见啊!”
他遁得快,钟戎还没能说什么他影儿就没了。钟戎无奈,看着完整度还有百分之七十的水晶球模式,再看看周围下线差不多的自己人,叹了口气,手摁在下线按钮上,却没拿开。
迅猛帮还在内城,如果这一会儿他们就拿到了宝藏……
那他们早就该拿到,而不是气急败坏跑到现实妄图直接把钱水崇连游戏仓带人一块炸了。他们吃瘪了,八成是钱水崇干的,所以他们开启了挂。
听MOON说,挂和外面相连,那这说不定都是T的王牌,现在就打出来,他一定是被逼急了,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宝藏的问题,更多的恐怕要担心在现实里的刃特。
T怎么会和刃特联系上?难道T和唐怀特也是大学同学,还是说,T干脆就是唐怀特?
钟戎想起唐怀特那种伪君子的做派,居然一点也不惊讶自己的猜测,反而这样猜才正确。
行吧,今天干脆叫掉马日得了,他掉她掉大家掉。
钟戎无奈地下了线,从明媚阳光的云上城到黑咕隆咚的房间,差点以为自己被T暗算瞎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被自己蠢到,扶着游戏仓笑得停不下来。
钱水崇听见了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急急地冲进来,结果看见的就是钟戎一个人在黢黑的屋子里傻乐。
钱水崇:“?”
钟戎笑容渐渐收起:“?”
说实话,有点尴尬。钟戎做不到假装没事,手指扣着游戏仓恨不得再钻回去,还是钱水崇善解人意:“吃点水果?”
钟戎支支吾吾:“……嗯。”
等他和钱水崇在断电的大厅(以免刃特窃听)沙发坐下,一人抱着半拉西瓜,因为尴尬停滞的脑子才重新转动。飞掣里和现实里都危险重重,钱水崇是不是9这事儿也没搞明白,这家伙凭啥这么老神在在,就他在这儿独自混乱?
钟戎一扔西瓜皮,差点砸到一旁应急的蜡烛:“你是不是9?”
钱水崇似乎没料到他这么直接,罕见地瞳孔晃动,嚼着西瓜的动作都慢下来。
钟戎实在不想等,干脆面冲钱水崇,直接固定住他的脸以防他转头把话题岔开,又问:“你是9吧?”
钱水崇没躲开,被掐着下巴微微仰头。他把那一口西瓜吞下,眼神小心翼翼:“嗯,我是9。”
“你早就知道无钟就是我了对吧?”钟戎语气不自觉加重,“你在幻境里看见了,我还有我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钱水崇眼神明显慌起来:“我……”
“你知道是我,”钟戎没等他说话,“但你不告诉我,就告诉我你是猎手,知道如梦的事,你在干嘛?给我出谜题?”
他还有很多想质问的,钱水崇承认他是9这件事仿佛才度过麻木期有了实感,那些质问和混杂一起的情绪逐渐从他心底滚出来。
钱水崇应该是钱水崇,9应该是9,他们不该是一个人。
他已经喜欢上了9,也在内心早早就决定有一日向钱水崇道别,现在这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他第一次萌发的感情要怎么处理?在游戏或是现实该怎么面对这两个人?
钱水崇如果早一点告诉他,他就不会再放任自己喜欢9,至少在发现苗头后就压住。把情感压住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母亲离开的日子他已经学会不去想这件事,自我欺瞒自我压抑总好过现在这一瞬到来的无助和迷茫。
钱水崇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他?
在医院,那个叫钱如的医生,他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的好?
怒气在他胸口逐渐燃烧,钟戎松开钱水崇的脸,直直盯着钱水崇。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子,但看起来钱水崇被吓到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着问:“为什么你和9是一个人?”
钱水崇表情一变,眉毛皱起:“为什么我不能和9是一个人?”
钟戎胸口的火焰又大了几分:“为什么你和他是一个人?!”
“9是我很让你失望?你觉得我不配是9?”钱水崇眼中的怒气被烛火照得明明暗暗,“如果我没隐瞒,你还会和我一起走进云上城吗?不,你会直接跑掉,宁可单干也不要和我一起。”
“那是我的问题?!”钟戎揪住他的领子,双眼通红,“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从队伍里独立出去,队伍里不止你我还有MOON和阿莱!这个队伍是我的另一个家,你是我在这个家最重要的人!你是我……”
空气安静下来,钱水崇的双眼中火苗窜上蹿下,最终流露出一种类似心疼的眼神。他轻轻抬手托起钟戎的下巴,任由他的眼泪滚落到手心:“对不起,钟戎。”
钟戎咬着嘴唇,感觉眼泪被轻柔抹去,执拗地瞪着钱水崇,无声质问他为什么隐瞒。
钱水崇看见钟戎通红的眼眶,心里很痛,他轻叹一口气,把原本让他胸有成竹的计划全部推至脑后,捧着钟戎的脸,认真道:“对我来说你是很重要的人,无论是无钟还是钟戎,你都给了我很特殊的感觉。我很害怕,害怕你拒绝我,害怕你逃开,所以我很卑劣地隐瞒,制定计划,等你向我主动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