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再回想起这一切，年迈的麦卡锡·加西亚眯起眼睛，眼角感到了湿润。
啊，我居然在流泪吗？
我真的老了啊，居然会因为想起一点过去的事，就留下了眼泪。
安德烈殿下，您和克里斯蒂娜小姐，想必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快乐吧。
希望我们这些人，没有给您们带来困扰吧。
……
转天，天还没亮，就有一队士兵突兀包围了一家旅店。
这队士兵没有闯进去，他们如同一座座沉默的雕像，守卫在这家旅店之外。
可怜的旅店店主瑟瑟发抖，躲在柜台后，颤颤巍巍邀请这群士兵进来坐坐，见没有士兵理会他，又人不住打听，自己是否犯了事。
直到太阳升起，城市苏醒。
才有人发现这奇怪的景象，引来很多人围观。
阿尔诺斯和艾瑞斯也醒来了。
在艾瑞斯收拾东西的时候，阿尔诺斯趴在飘窗边看着外面，看到了那群包围了这里的士兵。
阿尔诺斯问道：“他们是来抓我们的吗？”
艾瑞斯简短回答：“不——他们是来觐见的，也许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阿尔诺斯疑惑地歪头。
这个早上，住在这家旅店里的旅客明显都很慌乱，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就发现这里被包围了。
他们没敢出去，一直谨慎观察着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对父子走下来。
艾瑞斯抱着阿尔诺斯沿着楼梯走下来。
包围着旅馆的士兵们，突然在这时齐齐单膝跪下，“参见陛下，神圣永恒。”
艾瑞斯穿着利落的黑衣黑裤，显得身材格外修长，他站定在众多士兵们面前，颔首，“请起，带我去见加西亚伯爵。”
士兵们沉默着站起来，让开了一条路，护送艾瑞斯前往加西亚家族的宅邸。
加西亚家族世代担任边塞城附近的领主，土地广袤，平民的生活在他们的治理下，过得还不错。
艾瑞斯随着士兵们来到宅邸中。
宅邸的大门敞开着。
格外苍老的麦卡锡·加西亚打扮得异常严肃，身后站着他的三个儿子，两侧是这个宅邸的其他人，旁支子弟、仆人等。
这是个非常庞大的家族，有时候，庞大也意味着腐朽。
在见到艾瑞斯的时候，众人的表情各异，这是很多人第一次见到这位名传四海的暴君。
这位暴君的威名，准确来说，是残暴的名声，传扬的很远。
“陛下，多年未见，您还是如此年轻，想必这个国家，也有很长的未来。”麦卡锡·加西亚率先开口。
艾瑞斯正视着这位年老的伯爵，良久才点头，“好久不见了，加西亚。”
见到这个老人的时候，不免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些事。
麦卡锡·加西亚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哪怕这个年轻人是个暴君，也无法掩饰这是个年轻人的事实，在看到阿尔诺斯的时候，他顿了顿，才说道：“您看起来很好。”
这个年轻的暴君，不再是从前那种充满了怨恨的心态。
是这个孩子，改变了他吗？
艾瑞斯短暂沉默后，点头，“是的，我很好。”
麦卡锡·加西亚露出个笑容，“那真是太好了，陛下，老朽是否有荣幸与您共进早餐呢？”
艾瑞斯走进来，来到这个老人的身边，“您不必如此客气。”
这一顿早餐，参与的人只有麦卡锡·加西亚和他的三个儿子，以及艾瑞斯和阿尔诺斯。
阿尔诺斯有个儿童专属座椅，面前的食物分量也是格外儿童。
吃饭期间，麦卡锡·加西亚在打量艾瑞斯的动作神情。
等到吃完饭，麦卡锡·加西亚才真正确定，这位暴君真的改变了。
麦卡锡·加西亚感慨道：“在听说您任性地前往东大陆时，我还以为您真的厌倦了这个国家，没想到您是认真的要把阿尔殿下带回来。”
艾瑞斯喝了一口咖啡，“您请放心，我没有我的兄长那样不负责任。”
麦卡锡·加西亚短暂沉默，“没想到您能坦然地提及安德烈殿下，您是真的看开了吗？”
艾瑞斯看了一眼阿尔诺斯，“我现在有更珍贵的人。”
阿尔诺斯懵懂地回望，在说……我吗？
麦卡锡·加西亚流出浑浊的泪水，“能看到这一天，真是太好了，殿下。”
这声殿下，喊的是十几年前，那个被挚爱的两人背叛的少年。
艾瑞斯轻轻点头，“我放过了他们，你也放过自己吧，加西亚。”
麦卡锡·加西亚老泪纵横，十几年前，是自己看着安德烈殿下和克里斯蒂娜小姐逃离，留下了难以挽回的遗憾。
现在，终于得到了艾瑞斯的原谅。
得到了救赎。
关于过去的那些事，从此不必再提及，也不必回忆了。
艾瑞斯原谅了他的兄长和视为姐姐的人，也原谅了放任那两人离开的麦卡锡·加西亚。
原谅了过去的一切。
第48章 暴君归来
神圣帝国的皇帝和加西亚家族的族长在简单的会晤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在麦卡锡·加西亚的书房中，艾瑞斯坐在书桌之后，两只手肘撑在桌面上，两只手交叉叠在下巴下面，两只眼睛盯着对面跪着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就是昨晚被加西亚家族抓起来的人——也是那些意图作乱之人，派来游说的使者。
这些人都来自西部地区的某些家族，这些人毫无疑问，正在勾结串联，准备在这个国家掀起叛乱。
艾瑞斯站起来，单手扶着桌案，看着这几个人，在短暂沉默后，手指在桌面轻叩，他在沉吟。
指节在桌面叩动的声音仿佛敲在这三个人的心脏上，叩叩声仿佛和他们的心跳重叠了。
终于，在一分钟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沉重的压力，猛然抬头，在对上那位暴君深沉的眼神时，所有的勇气都化作了泡影，他垂下头颅，颓丧道：“陛下，我愿意坦白，请从轻发落。”
另外两人向他投来愤怒的眼神。
他苦笑，表情泛着苦涩，“坦白吧，陛下既然归来，我们做的所有事，都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坦白，或许还能换来宽恕。”
另外两人冷笑，暴君的眼中，从来没有从轻发落，或者宽恕这种代名词。
过去的那些年，所有反抗他、违逆他的人，那些人的尸体，现在还躺在老家的墓地里呢。
艾瑞斯冷漠看着这三个人的表演，对他们的情绪、内心变化毫无兴趣。
按照他平时的行事风格，这些人全都该死，那些在暗中串联的贵族们，也都会面临大军压境的情况。
换句话说，他们的坟都挖好了。
就在艾瑞斯正要决定处理结果的时候，忽然顿住了，目光移动，落在那个趴在窗户下，在沙发上看画本的孩子。
阿尔诺斯。
他的心意发生了改变，虽然杀人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但同样也会留下很严重的问题。
他想为这个孩子，做一些改变。
“先将这些人收押，押送至王城，容后再议。”艾瑞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句话说完，麦卡锡·加西亚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颇感惊讶地看着他。
那三个在死亡危机边缘走了一圈的背叛者，也像脱力一样放松了下来。
麦卡锡·加西亚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陛下，这次…………”做得不错啊。
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些英明君王的模样，而不是那个独裁暴君了。
只是这样做，职业模板没关系吗？
暴君的职业模板，除了带来更强大的力量，还有更强大的约束。
就是——必须做出，符合人设的举动。
职业模板，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主人。
在窗台下看书的阿尔诺斯抬头，金色的眼睛异常美丽，柔顺的银发扎成了一个小揪揪，异常可爱。
这场在众人内心造成了极大影响的简陋审判，对他毫无影响。
阿尔诺斯歪头，“艾瑞斯，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艾瑞斯走过来，手穿过这个孩子的腋下，举起来，露出个很平和的笑容，和那些讥讽、嘲讽、冷酷的笑容截然不同，是个从没见过的笑容，非常、非常难以形容。
“今天就走。”
……
大雪降临在神圣帝国的大部分地区。
王城毫无例外的被大雪覆盖了。
今年的雪景格外漂亮，城外的河流结了冰。拉着雪橇的麋鹿在阿莱山和王城之间压出了一条平坦宽阔的雪路。
在阿莱山附近的矮山，开发出了滑雪的运动风潮。
城内的广场上，来自帝国各地的冰球队开始一年一度的晋级赛。
一匹来自海边的快马，飞快奔入王城，沿着大路，直通城堡。
“陛下——陛下回国了——”骑士在马上，嘶声力竭地大喊。
一时之间，关于艾瑞斯回国的消息，就在王城中飞快蔓延出去。
这个消息沿着王城，飞快扩散到全国。
城堡内，一身铠甲的娜娜瓦终于松了口气。
陛下终于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