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德行,说他是个魔,都对不起魔。这就更把站在他身后,眼看着一幕‘美男/女抱枕图’的黑发佛祖搞得不开口说话了。
而心里想什么事从来也不是外人能猜的到,黑发佛祖淡漠地垂眸看了眼那个待遇比一般人都好的枕头。
接着,方太子这才一步步走到床边挨着最外侧床沿一边坐下,一语不发拿了块干净毛巾,又往床上这个老大一只的家伙那头长发上一盖,用自己包着全新白纱布的双手给他缓慢地擦起了头发。
这‘主动服务’的架势,还挺反常。
以前连靠都不靠他,现在又和人套近乎,这怎么也不像是这位佛祖的作风。
可趴在床上抱枕头躺尸的这个,和坐在床头挨着他的那个都有点神经大条,就也一起忽略了这种莫名安静的氛围下,他俩原本是什么样对着彼此喊打喊杀要杀对方的德行。
顾东来之前一旦被他靠近一点就鸡皮疙瘩起来的感觉也第一次奇迹般地失灵了。
“舒服么。”
态度很好的方太子问。
“还不错,用点力,晚上没吃饭么。”
撑着头惬意趴着的顾魔头还非常适应这种角色关系般使唤上他了。
眼前,一声不吭,只是他说什么都听他吩咐的年轻佛祖这双疤痕累累的手明明常年只握着佛珠,连自己的刀不是经常握的。
这会儿,他却把这块毛巾下的这一缕潮湿的长发当做了世上最金贵的宝贝一样握在手心中一寸寸地呵护。
他那包裹在头发上的手指一眼看着白皙冷淡,但当纱布隔着指腹碰上对方的发丝,他却像是在摸着一朵漂亮的花一般仔细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每一丝花香气。
也就是在品白色的佛光照耀下,长发魔头那卷发上的水汽被年轻佛祖的双手一点点消失,更让人舒服到只想被他按着头,只想这么躺着不想动弹了。
这时,某太子一边替他擦头发一边顺这头卷毛,还抽空对此刻警惕性略微降低了一些的魔头本人开口说话了。
“顾东来,你有多高。”
闻言,顾魔头闭着眼睛躺着不动,声音虽然还是带着狐疑警惕,却也软下去了一点开了口。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作为一个不修边幅,面容丑陋的丑男。我只是想单纯了解一下你们这种优质帅哥的各方面身体素质,而且,你还是那种和一般男人不一样,连自己的脚指甲都要认真涂上指甲油的精致帅哥,肯定了解很多。”
这又像嘲讽,他又像吹捧他的话一听着让人不想理他,但估计是此刻暂时心情真的不错的顾魔头停了下又再度闭眼,像个大爷似的开口道。
“一八七。”
——果然和看上去一样,是和他一样高。
“体重呢。”
“一二四。”
“最重的时候呢。”
“一二五。”
——最重只重了一斤,真不愧是对自己的外貌自恋到极致的人,而且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很多。
可是这个浑身上下不见多余一点赘肉的人非但不是那种难看又消瘦的皮包骨的身材,还有性感的腹肌,连半趴在床上时毛巾下遮挡显露出的部分轮廓都完美无比,也难怪他的背上,腿和腰上也统统有锻炼很久的痕迹,因此好像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所以,难倒这就是大势至那种思想不健康的人上次和他说的脱衣也性感,穿衣更性感,时而英俊,有时清纯,实则又很妖艳的活体案例么。
“那腰围呢。”
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劲地对自己问东问西还尽是些废话,顾魔头顿时开始不耐烦想骂人了。
“问什么问,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不知道,我又不是新娘子穿婚纱,谁好端端会跑去专门量自己腰围,反正只要是现成的衣服都穿的上不就好了。”
顾魔头这话,纯粹只是不想和他聊了才随口一说。
可正在慢吞吞给他继续擦拭着头发的某太子听到他这话却突然不吭声了,而半天,就在顾东来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听他说些没完没了的废话时,某人却又低下头靠近他了一点,又冷不丁用一种二人私下对话的口气开口了。
“顾东来,你觉得刚刚那个玫瑰花澡泡的开心么。”
可顾魔头一听他这话,却以为他再次提醒这件事是又想挑衅了,所以干脆睁开一只眼睛,又懒洋洋抬头扯了下嘴角敷衍了事道,
“还不错,或者说……简直爽的不得了,毕竟世上要是能天天有这种免费的便宜占多好,而且,我这一次也还是绝对不会对有些人说谢谢的,怎么样。”
结果看他这个恶劣又要找他打架的样子,某个脾气本来也不怎么样的太子竟然还一副很宠着他这个德行似的,淡淡地注视着他这个野性难驯的魔头来了句道,
“不怎么样。”
“但你要是真的天天还想泡,我可以再去给你每天弄一浴缸,让你接着在里面慢慢泡,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浴缸可以告诉我,只要你觉得开心,像刚刚躲在里面那样,一边腿抽筋一边怪笑三个小时都没关系。”
“……我说了我没抽筋,也没怪笑,你给我闭上你的嘴!”
这又被他栽赃了一次‘腿抽筋’和‘怪笑’,使听到他开口说话就忍无可忍的长发魔头想抽出怀里的那个枕头抽他了。
然而,当他一抬手见这个人的双手上还包着惨兮兮的白色纱布,一下爬起来准备暴打他一顿的顾魔头本来想用枕头恶狠狠砸脸的行动还是受阻了。
接着,清楚自己的气又出不成的他只能干脆盘起腿朝着里侧坐了起来,并把他放在床头的刀一下扔给对方,又自己的黑色大戒刀横在当中隔开两个人的距离,索性远离这个人翻了个身背对他。
“你不要贴着我,还给我在这里没完没了的说些奇怪的话,走开点,我不想和一个男人靠那么近。”
说着,顾东来身上那种奇怪的‘恐男’症状依旧没有得到根本好转,露出的两条胳膊上一种鸡皮疙瘩又起了,等背着自己的黑色大戒刀才能安全感一般,一靠近他就头皮发麻的长发魔头闭眼生闷气般地心烦背身开口。
“还有,别再拿自己那双废人的手乱碰任何东西,在下一场我们约定好必须一起出现的‘胜负’开始,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去,把你手上的伤赶快养好,我们才能继续杀出去。”
这话是不想和他说什么了。年轻佛祖心想。可杀来杀去,杀出去,杀进来,仿佛就是顾东来这个人现在最大的个人爱好。
可这个人又总是对有些事有所退让。
就像是这个已经无所畏惧的魔的身躯本性中有着无论如何都坚持的东西一样,他明明已经学会了一人独行,却到底对他命里的有三个字太过在乎,也太过在乎他人疾苦了。
对此,那个坐在顾东来半步,眼看那一把黑色大戒刀隔着两个人之间这一点的距离的人也没开口说什么。
可他也明白,面对这些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他不能真的让顾东来再次用两把刀来阻隔,这时,两个这么久了,眼看已经站在这一场阴谋迷局前最后一步的人才又开口说话了。
“你觉得我们经过今夜之后,已经了解彼此,能作为交托信任踏上最后战场的人了么,顾东来。”
这话问着,这一位穿着白色睡衣和睡裤,脚上白色的拖鞋更显得居家感十足的黑发青年的佛祖也双眼漠然冰冷地抵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问。
他和这个人现在看上去都不太像是在外头闯阴司,屠佛时的二人了。
他指的今夜,自然是阴司和之前的那些事。
因为众所周知,阴司地狱有十八层。这十八层中,现在潜伏着数不清的叛佛,非他们二人之手所能轻易解决。
他们俩就算佛魔双格再高,也不可能一夜之间从地狱第一层就这么闯进来,然后这么轻松就杀到十八层底下去。
所以见好就收,下次再来,就是两个人之间接下来对于还要面对的事做出的周旋,可这件事周旋等待再久,的确也需要一个结果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但恰恰是这种需要二人来共同面对的结果,才令他相信真正确定一件事——
“我们真的已经了解彼此的一切了么,顾东来。”
心想着,年轻佛祖像一阵会消失的月光般自言自语般又淡淡说。
他的双眸清清冷冷地像一轮月亮,谁也看不穿内里到底是什么,他的人就如同他的银白色屠刀一样,拿起时有着出世佛陀的不沾尘世的佛门威严,放下时也有着慈悲如云一般的包容万物。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了解彼此,并且交托信任才能踏上最后战场,是谁给你的这种自信,佛祖,是什么让你对一个魔的内心在想什么如此狂妄的?”
对此,那长发魔头这么反讽了他。
似乎是对信任二个字并不存在讨论的兴趣。可对于信任二字恰恰很有讨论兴趣的某人这时却又回答了他。
“没有真正地了解,怎么算的上坦诚,没有坦诚,怎么算作相信,就像是两把不同,却又相同的刀一样,如果你心里根本不相信你自己身后站着的那把,那你会愿意你们是彼此弱点的时候,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的生死交给对方么,你只会在心里不停地怀疑和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对方的弱点,或者对方是不是成为了你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