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为止,从头到尾只和顾东来说了两句话的那个人才站在他的身后,冷不丁开了口说出了第三句话。
而这一次,只是这世间再简单不过。但是发生在两个个体之间,每一次为另一个人叫出,却也能让人为彼此而停下脚步的那三个字。
“顾东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东来这会儿还没有意识到,有个人虽然从头到尾只和他说三句话,却对别人一句话都不说哈哈哈
所以真爱这回事其实是对比出来的,是吧是吧=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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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方定海这叫住人的举动,?发生在深夜的楼顶天台上。
顾东来和他从对面的那个酒店里脱身,?又一块解决掉方才一场麻烦,正一手插着兜,?准备离开。
当下,?长发男人被西裤包裹住的腿正跨过顶层栏杆,又要朝地下纵身跃下去了。
但因为这人的出声,使他在这一阵将身上这件白色衬衣都吹得很空的风中停了停,?又索性一下踩在了栏杆边缘上。
“做什么。”
顾东来抬头看天,只差没当着身后那人的面抬起自己的手臂对着整个夜空伸一个懒腰。
“想继续打架抢东西下次再说,?你不用睡觉,我还要回家睡觉。”
说实在,?他这口气算不上友好。但要说,?他把和方定海的个人恩怨当回事了也不至于。
因为,?顾东来是一个除却动真格的时,?很少会把私人情绪一直挂在脸上的人。
他可是明王,?是活到已经有王栩这么大外甥的年纪的大男人。
多年下来,绝对的理智和不可击败的骄傲才是他坚信能决定个人命运的东西。
在处事上,他对一切外在关系都拿得起放得下,?更不会使自己的心沉浸于无意义又琐碎的纠缠。
而显然,?顾东来也认为他们俩接下来除了某些还没了的事也没别的私人关系了,倒也不在乎是浪费多久听他说上几句话。
可方定海听了也没作声。
随着风吹起他衣服上的抽绳,?使他的黑发在半领外套下映衬得眉眼越发深邃冰冷。
那并无人性的眼神,也落在了正对着二人一座深色高楼上。
这楼顶,一旦开口空旷到声音都传的很远。尽头处,?浓稠天空下是一栋栋看不见边的楼层建筑。接着,他才说话了。
“你看过星星么。”
“顾东来。”
这个问题,非常莫名其妙。顾东来手一顿,扭头往身后看,又并无波动地用双眼和这人无所顾忌地对视了一眼。
“看过又怎样,没看过又怎样。”
“难倒这每天晚上,都能看星星非常地特别么。”
顾东来说着倒也不忌讳这个话题,又一次往下道。
这话很现实。
顾东来内心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这个和尚又是不是脑子出什么毛病了,才会拉着自己,大晚上不睡站在这儿讨论什么星星。
可是,紧接着,身后那人却并不像是在对他们两个开玩笑。先以一种在这黑夜的夹缝,长久地窥探命运般口气出声,才接着道,
“可我看过很特别的。”
“和世上所有的都不一样。”
“有一种人,生来就像药师琉璃经中所说的星星一样,光明,骄傲,对一切充满无畏之心①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
方定海说。
这话,这个向来无情无心的人倒真是第一次说。
顾东来不是个傻子。不会第一秒听完,还没听出他话里藏着的别的意思。
但正是听明白了,才更让他觉得方定海是在没理由地大半夜发疯了。
“哦,什么人。”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么。”
顾东来漫不经心地回。
因为他不相信,如这位方法僧这样的人,能亲口说出这种话。
更不觉得以他们俩长久以来的关系,他们能真正跨出自己的那一步,做到这一片天空下,肆意熟稔到如人生中的挚交好友般袒露自己的疤和心。
所以,这一次,反而是顾东来明知故问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才把这话一下带过,身旁有个人却并不执着地想地把这话抹去,而是回答了他,或者说回答了他自己。
“有。”
“我这一生只见过一个。”
方定海说。
“所以我很想告诉他。如果我现在不告诉他,那么下次,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会不会再有勇气和他站在一个这样的地方。”
“但至少我现在做了。”
“那么即便将来,佛法世界和人间四百年的距离实现,我们也不再有任何联系,我曾经也把我这一刻的所有真话都告诉了他。”
“……”
“很少有人能在那么高和寒冷的地方,一直保持光芒和骄傲。”
“可一种人却能做到,甚至在任何时候,他都会肆意地面对地上发出那种光芒,身如琉璃,内外明彻,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
“所以,他也值得,我去告诉他。”
这下,顾东来不吭声了。
或者说,他开始也想听听接下来这人还想告诉他什么,以至于他会在这一刻选择和自己交换这种从未有过的坦诚。
可显然,他们两个人都并不是那种擅长去用语言描绘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去和别人交换信任和坦诚的人。
但是,当今晚方定海面对着顾东来。或者说,当看到刚刚顾东来就要那样背对着这星空,一步步离开的时候。
面对自己这在陌生的一刻冲动下的所为。
这个少年出家,不懂人心,第一次坠落人世去面对这个他所远离的现代人间的僧人,竟有着不曾认真,就像是……他一生从无仅有的一次。
“这样的光,很了不起。”
“佛祖能在千年前对这样照耀世界的光去写下佛经千万去赞叹。可地上每天能仰头看到了这种光的人却过于平常。”
“以至于,他双眼所带来的注视和口中发出的声音本身都很渺小,对于能看到地上一切的星星来说,也并没有任何价值。”
“但反之,这对常人来说很贵重。”
“所以,这一生,如果有幸能看到一次,或者说能认识这样一个人,对于常人来说,是足够终生铭记的。”
这话,在他们两个人所处的这个环境下的这个人每一个字都并没有说谎。
他是一个僧人。
一个游走于现代和神魔这两边并存下无疆世界的佛门行者。
他那颗无垢无欲以苦修伤疤为戒律的心,仿佛唯一能承载的,也就只有求佛得道的意志和对佛法渡人的虔诚理想。
曾经,他也有想过,为什么自己总在远离旁人。无法去踏入这红尘,活的像一个石头一样。
最初这是因为少年时的天生性格驱使,后来则是为了使自己义无反顾地走在渡人的这条路上。
可冥冥中,他的真实其实已经为一个人所改写。
在那个人的眼中。没有不该。没有不去。没有不敢。
但凡他的不字落到方定海自己身上,他们的个人命运都会天翻地覆,可那个人却真正地告诉了方定海什么才是佛法世界中的另一种活法。
也是这么想着,这黑衣黑发,却也同样有着男性姿态的年轻僧人才突然一句话不说地踩住顾东来身旁的一根金属围栏。
又和他一样抓着一侧,危险地踩住楼顶栏杆上。
这一下,双脚和他一样踩在这上方的方某人也跟着上来了。
共同的压力从脚下传来,他们的双手都没有落到任何一处实质的支撑点上,就只靠各自双脚落在了这不实之处,一起遥望头顶现代城市下的星空。
楼顶的一根白色栏杆承载了两个成年人的重量。
要是一脚踏空,或是栏杆就这么断裂,他们俩就得双双摔下去,落得个肉身粉身碎骨。
可这种干什么事都那么危险而肆意,在这世上刚好有个人和你一样的感觉。却使这二人仿佛再一次站在了同一条逆命而行,悟法求道的立场上。
这不顾危险地选择和顾东来站到了这最高处。
这二人才在这深夜一人一边站在这矗立在金属森林的现代楼顶上,隔着夜空和栏杆以一种并肩而望的姿态站定了。
这时方定海才抬起手引燃金色的雷火咒,又使那本来沉寂无光的天幕一下被点燃了,
这一刻,他们二人并肩抵在这楼宇之中迎着这夜风。
当顶着二人眼下身披的满目月光,望了眼远处半空,那如同被割裂后,很难愈合疤痕般的一道红绿交织的星痕。
他们的肩膀,他们的双手。却完完全全落在了这天空的空白处,超脱于二人长久的关系,再告诉另一个人他在想什么。
那种淤积在某一段天空之床,更接近于黑洞边缘的挫伤下的星痕,不同于一般常见的星光璀璨。
它既不美丽,也不光明。
反而像是人身上经过了某些鞭笞而而留下丑陋的疤一样,艰难愈合的皱褶很多,结痂后留下的缝隙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