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理:“我如实说只见了两次面,谭教授坐公交走了。然后我去赴了张曦忱的约,她拿了份文件让我发表建议。”
彭新洲彻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双手环胸看着她。
“我仔细看了那份文件。”虞理道,“确定了她是想套我的话。”
“人的思维在一段时间内会有一个固定的逻辑套路,那份文件虽然看着和我目前参与的谭教授的实验项目没有什么关联,但张曦忱提的问题,我要是真回答起来,思路是会有相似性的。”
“从我和姐姐的关系在学校被一定程度的曝光之后,张曦忱就突然找上了我,告白失败后,又坚持与我谈工作。”
“她在众翼,我不出意外地进了方新,她多多少少和我谈些专业的问题,她的上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又正好被谭教授看到。”
虞理看着彭新洲,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全部都说了出来:“这中间的关联我希望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不只是猜测,我希望姐姐可以早点知道,这样好早做准备。”
“不管是挖信息,挖人,还是搅乱秩序,制造猜忌,都是对方新非常不利的事情。”
虞理说完了,彭新洲很久没接话。
而后她也没说话,转身往外走。
虞理跟在她身后,彭新洲走得很快,高跟鞋磕在地板上的声音响亮。
虞理有时候得小跑一下,才能跟上她的步子。
彭新洲出了店门,没有去停车场,也没有理任何一辆等在门外的出租车。
她沿着街道继续走,夜里灯光闪亮,落在她的裙子上,像寂静的星星。
虞理不知道她要去哪里,虞理只是跟着。
热空气裹挟着身体,一层又一层,她跟出了一身汗,彭新洲停下了脚步。
她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前方是河,再没法穿过。
虞理上前一步,叫了声“姐姐”,想去看她的脸。
彭新洲突然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另一只手伸到了虞理跟前,问她:“有纸吗?”
“有。”虞理赶紧掏出纸巾来。
彭新洲接过纸巾,直接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纸很薄,河边的灯也很亮,所以虞理看得见那渗透了纸巾的水痕。
是眼泪,彭新洲哭了。
第63章
时间很短。
彭新洲很快拿下了纸巾,团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虞理再看过去的时候,彭新洲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甚至连妆都没有花。
“好了,今天谢谢你。”彭新洲道,“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
虞理摇了摇头:“姐姐我今晚不想回家。”
彭新洲抬眼看她:“你想干什么?”
虞理道:“想和姐姐在一起待着。”
彭新洲扯起嘴角笑了笑,说话的声音礼貌又和煦:“我没事,你说的情况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那些事,我担心姐姐你。”虞理很直接。
彭新洲声音提起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虞理:“你跟我说谢谢。”
彭新洲:“我以前没有跟你说过谢谢吗?”
虞理:“很少。”
“那是我的不对。”彭新洲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往回走,虞理还是跟在她身边。
彭新洲没理她,掏出手机给老王打了电话。
老王来得很快,其实他车本来就停在酒街的停车场里。
彭新洲刚走过河堤的风景带来到了路边,专属的车子便停到了面前。
车门打开,彭新洲上车,虞理动作很快地往进溜。
彭新洲用胳膊肘把她顶了出去:“干嘛呢,自己打车回家。”
虞理特别倔,抬手抓住了车门:“我不回去。”
彭新洲:“那你想去哪去哪,别跟着我。”
虞理:“我哪儿都不去,就跟着你。”
彭新洲看向她卡着车门的手,虞理抓得死紧,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彭新洲直接对老王道:“开车。”
老王转头看了看:“这……”
彭新洲:“开。”
老王:“挺危险的。”
彭新洲:“要么你给她开车去得了。”
老王叹了口气,冲虞理道:“小虞,松手。”
虞理死倔,一点都没动。
彭新洲脚动了,下车的趋势:“那你们在这待着。”
虞理吓了一跳,手有一瞬间的松劲,老王的时机把握得挺准,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虞理被蹭到,差点摔倒。
车子转瞬便跑远了,没关上的车门也很快关得严严实实。
虞理站在原地,握了握拳头,反思了一下自己。
在两个人的相处中,不管目的是什么,起因是什么,强迫别人答应不想答应的事情,都是不对的行为。
虞理停了半分钟,盯着彭新洲的车尾灯,看它越来越远,快要消失不见。
虞理招了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
上车以后,她报了彭新洲家的地址。
在车上的时候,彭新洲很平静。
其实碰到真正不好的事情,彭新洲大多数时候都很平静。
因为平静才能理智地处理问题,不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但她到底不是小叔叔和虞理那种人,可以将理性置于无上的地位。
所以她会有个缓冲,像普通人一样,迷茫,难过,甚至掉下两滴眼泪。
脚后跟有些疼,刚才走路走得太快,鞋子磨了脚。
彭新洲踢掉脚上的鞋子,盘腿窝在了座位里,然后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之前发生过一次的事情,不能再让它发生第二遍。
尽管现在她还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但要是等到她真拿了证据,那也就来不及了。
这个电话打了整整一路,方新现在当家的是她的哥哥彭瀛涠,彭新洲既要避免说得太轻巧让他觉得这是个玩笑,又要避免说得太严重反而自乱了阵脚。
好在彭瀛涠这几年的确把心放在事业上,所以沟通还算顺利。
只是电话挂断前,他笑着对她道:“妹妹呀,真是辛苦你了,自己公司那么多事,还要操心方新。”
彭新洲扯了扯嘴角:“当然得操心,不然再来一次,哥哥就和我一个下场了。”
彭瀛涠一时之间不知该接什么,彭新洲挂了电话。
车子进了小区,彭新洲呼出口气,穿上了鞋。
车停下来以后,老王问她:“彭总晚上吃饭没有?我去买点?”
“不了,我自己点外卖。”彭新洲推开车门,“你回去,明天见。”
“好,明天见。”老王只能道。
彭新洲踩着磨脚的高跟鞋,像往常一样,高挑笔挺地往回走。
进了大堂,她刚在电梯前站定,电梯门便缓缓打开。
彭新洲抬脚进去,有人挤了进来,粗着嗓子和她说:“谢谢。”
彭新洲刷了卡,转头看到了虞理。
虞理戴着棒球帽,一抬头露给她一排雪白的牙。
电梯门缓缓关上,彭新洲还是看着她。
虞理还是龇牙咧嘴地表达着自己的殷勤。
彭新洲终于开口道:“您去几层?”
虞理:“二十三。”
彭新洲:“对不起,二十三是我家。”
虞理一把拉下了帽子,瞪着眼睛瘪着嘴:“姐姐你真没认出我啊!”
彭新洲:“我是智障吗?”
虞理:“那你还问我去几层。”
彭新洲:“我的意思是我家不欢迎你。”
虞理抿住嘴唇,很委屈的模样。
彭新洲不为所动。
虞理抬眼瞄了眼电梯里的摄像头。
彭新洲的视线随着她动了动。
虞理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彭新洲。
彭新洲的双手自然下垂着,所以这一抱,跟打架似的。
虞理的胳膊把她整个人连带两条胳膊都囊括了进去,脑袋还抵着肩膀,低着头,死不撒手的模样。
彭新洲:“……”
彭新洲:“车门没扒住所以来扒拉我了吗?”
虞理快速点头。
彭新洲停顿了两秒:“你赶紧撒手,不然待会电梯门一开,保安的电棍就要指着你的脑袋了。”
虞理:“姐姐亲我一下他们就不会打我了。”
彭新洲:“……”
虞理手上使了点劲,眼睛一闭:“那就让他们打我!”
彭新洲实在没想到,虞理有一天居然会这么地泼皮无赖。
她闹过,撒过娇,强词夺理过,但从来没这么胡搅蛮缠过。
和当初那个说不纠缠就立马不纠缠,人都到了跟前了只要不理就能解决掉的虞理,一点都不一样。
壳子好像又打开了一层。
彭新洲低头垂眼看着她,虞理的脑袋埋得深,她看不见她的五官和表情,只能看到黑发垂顺的脑袋顶。
电梯快速地一层层上升,21,22,在跳到23的那一瞬,彭新洲低头,在这脑袋顶上蹭了蹭。
电梯门打开,外面什么都没有,虞理仰起头,笑得像朵沐浴着阳光的鲜嫩的太阳花。
彭新洲道:“还不放开?”
虞理特别识相地立马撒开了手,然后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