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面色平静,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突然有点心虚,若真如他所说,其实他是差点被自己无聊刻的符咒炸死吧,许久他才开口,“好像有这么回事。”
叶闻笛握紧拳头,咬牙说道,“您救了我之后,这么多年来我竟然没有变老。”
奚言无意识的摩挲着小指的指环,他到底想说什么?
叶闻笛终于撕下了他那张纯良无害的面具,“所以,我觉得知者大人很有药用价值,我打算研究你。”他的眼睛赤红。
……看着挺正常的,没想到是个疯子,奚言刚要抬手,身子突然发软,院子里的药香也越发浓郁起来,奚言头晕目眩,两眼一黑就栽倒在地。
奚言算了一下自己已经在这里三天了,也不知道叶闻笛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一丝力气也没有,手腕被几次三番划开,他是想用自己的血制药吗?奚言想着,手腕疼的厉害,每次都快愈合的时候叶闻笛便会将这道伤口再次划开。
他就这么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四周,那天他还是有些意识的,叶闻笛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地下石室,应该是个地下室,不太好找的样子,也不知道湛云漪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能听到有脚步声,奚言抬眼,是叶闻笛啊,他有点失望的又垂下双眼。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除了我没人能找到这里。”他好像知道了奚言在想什么。
奚言默不作声,叶闻笛走上前把他拽起来,“为什么你的血没有用!我的长生药都失败了,你当年究竟是用什么救我的?”
长生?奚言觉得荒谬,他抬头看着叶闻笛的脸,眼神变得悲悯。
叶闻笛忍无可忍一般将他甩向一边,“又是这种眼神,五十年前你救我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你是可怜我了吗?”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也对,高高在上的知者怎么能理解世人的痛苦。”
“……呵。”或许是在自嘲,奚言冷笑,有些同情的看着他,其实能及时的死去也是幸运。他在心里默默说了这句话,他想起来了,当年见到濒死的叶闻笛觉得愧疚,便用灵夷山神树的果实救活了他,甚至大大延长了他的寿命,就和给墨伶的果实一样……
而叶闻笛只当他是在嘲讽自己,火气更甚,将奚言再次拽起来,但奚言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对他做什么都是这个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不是自己抓住了他,而是他控制住了自己一样。
人和人的差别真的是很大,如果是湛云漪,他会说一大堆话让对方气不打一处来,而想言是那种一句话都不说也可以将人气疯的类型。
叶闻笛气极反笑,他用刀划向奚言的颈动脉,想要杀了他,刀尖刺进脖颈,鲜血喷溅而出,奚言没有挣扎,反正也死不了,只是感觉身子发冷,他灰色的瞳孔映着叶闻笛狰狞的面容。
叶闻笛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清醒,皱了皱眉,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这是要去哪里?奚言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地道昏暗而狭窄,根本不知道最后会通往哪里。
“站住!”地道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人影,叶闻笛一惊,“该死他怎么找来的。”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人影就如闪电一般移动到叶闻笛面前,雪亮的刀光擦过他的脸颊,叶闻笛将奚言往旁边一扔,便于来人缠斗起来。
奚言摔得不轻,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爬起来,湛云漪居然找来了,奚言想想就脑壳疼。而湛云漪见他受了伤,怒不可遏,白露刀杀气更重,但叶闻笛一身是毒,湛云漪想要接近他也是不容易。
奚言叹了口气,撑着墙站稳,叶闻笛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诡异的笑,他扣住了墙上的一个机关,奚言身后的墙没有预兆的移动,他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向后倒去。湛云漪一见想都没想,一掌劈开叶闻笛,向奚言冲过去,直接将他扑倒在地,身后的石墙瞬间合拢。
他整个人都被砸晕了,只觉得天旋地转,“湛云漪……你快下去……”他哑着嗓子说道,感觉真的要断气了。
湛云漪出人意料的什么都没说,就这麽站了起来。奚言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这是一个漆黑而狭小的密室,他疑心他们会被闷死在这里,冥思苦想回忆起一个简单的引火诀,手腕上的伤让他几乎连这么一个简单的符咒都画不出来,试了几次勉强打出了火,奚言手掌托着微弱的火光环顾四周,都是巨大的石块所砌成的墙壁,墙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只能从外面打开,叶闻笛既然把他们关在这里,就一定有把握他们出不去。四周封死,并非人力所能打开,且不说自己有伤,就算自己真的能弄出阵来,估计整个石室都会坍塌,会更麻烦吧。
奚言叹了口气,突然发现湛云漪出奇的安静,将手上的微弱火苗举高,“喂,湛云漪……”
他慢慢转过身,他脸色发青,身子竟然在不住发抖,好像非常惧怕什么,暗绿的双眼并没有看他,空洞无神,仿佛回忆起了非常可怖的记忆。
他在害怕什么?突然想起江轻湄曾说过湛云漪怕黑,怎么可能,“你怎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奚言就又被扑倒,手上的火苗终于熄灭,后背狠狠撞在墙壁上,真疼,奚言皱眉,刚要骂湛云漪,却发现这家伙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腰,抖得更厉害了,他真的很害怕,奚言想着,下意识抬手抚摸他的后背,“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等我伤好了就把这里炸了。
湛云漪突然抬头,“你又要离开了吗?”
“呃?”奚言看不清湛云漪的表情,但他那双眼睛却像狼一样泛着绿光。
“你又要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吗?”他的声音冷的吓人。
“我没这么想,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反悔……”奚言试图辩解,却被打断。
湛云漪冷笑,像是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话,“为什么把我忘了?”他的目光落在奚言的脖颈,手指温柔的覆上那道伤痕。
“……”奚言竟哑口无言,他确实是把湛云漪忘了,这点无可辩解。
“你没有反抗吧,叶闻笛伤你的时候你完全没有反抗对吗?”他的手指猛然刺入伤口中,那道伤口再次撕裂,温热的血蜿蜒而下
奚言挣扎起来,快疼疯了,湛云漪这次是真的想让他死。他越是挣扎,湛云漪的手越是用力,“怎么,偏偏对我这么排斥”他冷笑道。
湛云漪在说什么疯话,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奚言停止挣扎,缓缓开口,“很多年了,我太清楚我的反抗很多时候是没有意义的,即使我反抗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你说过你想保护我,不愿意让我疼,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所以我觉得你会收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奚言艰难地深吸一口气,“我可能比想象中更信任你。”没想到自己还能说出这种话,奚言苦笑。
“是这样吗……”湛云漪一怔,他抽出了手指,奚言两眼一黑,他迅速扯下衣摆给奚言简单包扎了一下,好歹是止住了血,“对不起。”湛云漪的声音闷闷的。
奚言摇摇头,“我没那么讨厌你,只是、只是有些不安心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失血过多让他两眼发黑,“先休息一下,然后我们想办法出去。”
“……好……”
不知睡了多久,奚言终于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湛云漪却不在旁边,黑漆漆的心里发慌,“湛云漪……”他轻轻喊了一声。
“嗯。”湛云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怎么离得这么远,他不是怕黑吗?一想到这个奚言就暗骂自己,明知道他怕黑还自顾自的睡这么久,丢下他一个人他会不会害怕。离自己这么远,难道是怕再发狂伤到自己?
奚言莫名有点心疼,连忙召出法杖,挥动着结了一个咒印,银白色的线纵横交错,布满整个暗室,光芒柔和并不刺眼。
这样就好了,这么复杂高深的棋盘术竟被他拿来照明,真是大材小用,奚言却很开心,在神殿看了这么久书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小言,你的伤好些了吗?”湛云漪脸色有些难看,见他醒了,连忙问道,却依然不敢上前。
“我没事了,我们快想办法出去吧。”奚言轻叹,有什么事先出去再解决吧。
他按住石墙,这墙非常厚,不如直接炸开。
“怎么样,你有办法了?”湛云漪问道。
“嗯,小事一桩。”奚言在墙壁上刻下了与神殿石砖上一样的咒印,五指微曲用力按了下去。
轰的一声,整个墙面轰然倒塌,奚言有些得意地看向湛云漪,湛云漪却冲过来将他扛在肩上,飞一般地冲出去。
“诶?”奚言不明所以,看向后面,竟发现石室上方传来一阵阵断裂声,石块不断向下掉落,原来刚刚炸的时候用力过猛,整个地下室即将坍塌。
湛云漪扛着他奔逃,躲开一个又一个坍塌下来的横梁,来不及原路返回了,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道裂隙,他打定主意,将奚言放下来护在怀里,在碎石上借力,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