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玄庸一时没想到,正绞尽脑汁思索,忽见陵光脸色一变,陡然抬手捂住他的嘴,道,“他出来了。”
说罢立即望向陈渊:“你去给他送饭,我二人躲一下,免得把他吓走,若有可能,希望你拖一下他,叫我们认清他到底是什么人。”
陈渊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陵光推出,与此同时陵光吹灭火折子,拉起玄庸伏在一枯树之后。
两人半伏于地,玄庸诧异看他,他过了会儿才注意到身边异样眼神,扭脸笑了笑:“大老爷,实话跟你说,我不光脚程快,耳朵也是很好使的,以前当乞丐的时候,有行人丢铜钱过来,我们不睁眼都能听出来丢了多少。”
玄庸再次赞叹:“做乞丐这么锻炼人啊!”
他敷衍地回笑了两声。
要不你去试试看?
说话间见乞丐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走到陈渊面前,拍了拍他的头,接过他的饭菜,蹲下来吃。
他并不狼吞虎咽,不像是饿极的样子,吃东西也还斯文,知道用筷子,但吃相不太好看,吃一半漏一半。
陵光看他发须皆白,想来这人年岁不小了,漏饭也是正常。
不过这把年龄还能跑那么快,叫人追不上,又似乎不太正常。
陈渊与他攀谈:“我听说你今儿去城里了,还骂人了,原来你可以下山,也会说话啊?”
乞丐不抬头,继续吃饭。
“那你能不能跟我走呢,去我那儿我帮你梳洗一下,要是你愿意,以后我伺候你吧,你……别介意我总叫你怪物,我那时候是真的吓着了,哎,其实城里面也有好多人叫我怪物呢,还有说我是煞星的,咱两个怪物,要不做个伴吧?”
他继续说,这话非是为了拖延,是真出自肺腑。
乞丐停下动作,抬起沾满饭粒的脸,深凹的眼眶竟流出几行泪水。
他这一流泪,陈渊顿时觉得揪心起来。
就连在一旁的陵光亦莫名有些难过。
只玄庸离得远又在夜幕中看不清楚,没什么感觉。
陈渊走近一些,去拉那乞丐的手:“你是不是答应了,我知道你会说话,你跟我说句话吧。”
乞丐颤抖的手抓住他,缓缓摇头:“不行。”
苍老沙哑,却是一个人正常的声音,与之前在酒馆那尖锐的叫声完全不同。
这一出声,没什么感觉的玄庸却陡然震住。
作者有话要说: 姑奶奶(打个喷嚏):“谁骂我?”
☆、你给他偿命了没?
乞丐仍在攥着陈渊的手:“坏人很多,我不下山,我在等人,等……”
“坏人是有,好人也很多的,你怕我们就不去人多的地方,我就住在山下,你虽不愿见人,总要像个人一样过日子,我始终相信人只要心中有着希望,无论处于什么逆境,都能挺过来……”
陈渊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话,喋喋不休讲了许多大道理,诸如人该乐天知命,怀有对生活的热爱等等。
陵光听得快睡着过去,但这番话好像有些用处,那乞丐不言不语,似乎被说动了,正在犹豫。
而他还没犹豫完,忽见玄庸跳了出来。
陵光没拉住,也只好随其后走了过来。
乞丐见到玄庸,原本平静的脸上再现惊异,立刻躲到陈渊身后,用跟白日一模一样的尖锐之声喊道:“妖,妖……”
玄庸不理会,径直朝他走近。
他虽惊恐,却不再躲,只从陈渊身后伸出头看着来人。
玄庸终于靠近,拉开陈渊,一把将乞丐攥住,仍他再怎样挣扎也无从逃脱,老乞丐初时慌张失措,后来只蹲在地哼哼地乱叫。
陈渊想阻止,却被陵光挡住了动作。
陵光直觉,这人玄庸认识。
但见玄庸躬身,强行扭过那人的脸,拨开面上的毛发,借着一地月光,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神色亦陡然悲戚。
他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带着心悸与惶恐,几个字仍然吐出的艰难:“陆大哥,卿和兄,是……你吗?”
老乞丐如若雷劈,怔怔不动。
“你没有死!”玄庸却浑然不顾对方及在场之人的惊愕,将这老者抱住。
老者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僵硬的脸终于有了些动容,他的眼神往前掠过,直直停在陵光的身上,浑然无力的任玄庸抱着,喃喃地动了动唇。
任陵光听力再好,也听不清这贴着耳边只用气声发出的字句。
可他看见玄庸一颤。
老者终于推开玄庸,望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如鬼魅般轻飘飘:“你给他偿命了没?”
玄庸的身子已在发抖。
陵光上前几步俯下身子问:“他要给谁偿命?”
老者对他荒凉一笑,却不答话,再将目光挪向玄庸,缓声道:“你终究还要……”
他说到此,像是忽而受到了惊吓,陡然推开玄庸,向后退了几步,再度扯着嗓子喊:“你别再来了,别再来了……”
两人立即回头看去,一只鸟横穿树林,划破月色,翅膀噗嗤打打破低低话语。
却……没别的异样。
然而回头之际老者已转入草丛不见踪影。
两人二话不说便欲追去,陈渊突然来了勇气,誓死挡在他们面前:“他不喜欢你们,放过他吧。”
陵光还欲追,玄庸却停了脚。
他也只好停住,看玄庸悲凉点头:“是啊,他不喜欢我。”
他朝陵光招手:“我们先回去吧。”
陵光往老者消失的地方看了看,心道来日方长,今天姑且算了,而他有更多的问题要问的是玄庸。
三个人只好慢慢往山下走,路上陈渊一直在抱怨,说要不是玄庸突然跳出来,那老者没准就跟他下山了。
玄庸的心思似乎不在此处,没回嘴,也一直不吭声。
陵光听着这书生的闲话,没找到询问的机会。
倒是下山后,陈渊替他问出口:“怎么你们好像认识他一样,他到底是谁,你们又是谁,他这一把年龄了,你们出生时他应已是花甲老人,你们之间会有什么仇什么怨,就算有仇有怨,何必还要为难一个老人……”
玄庸不理不睬,抱臂埋头自顾自往前走。
陈渊没得到回答,不死不休地跟在后面。
陵光也想听答案,便没阻止,任由他跟着。
这一跟,就跟到了烟城里。
又跟到了陆宅前。
玄庸终于神思归位,回过头对差点撞上来的陈渊道:“无可奉告,你不是读书人么,哪本书上教过你这般不依不饶的,千里,别叫他进来了。”
陵光只得伸手拦了,陈渊不服气,站门口大喊:“谁说我跟踪你们了,我……我来看我姑奶奶不行啊,我姑奶奶就在前面,我只是路过……”
他抬臂去推陵光,触及陵光手腕,又是微微一怔,之前因为害怕抱住他时那异样感觉再袭来,这感觉他说不好,只是心间微暖,连这一腔怒气也快被消融了。
他诧异看了一眼陵光,才要拂袖而去,而那陆宅那大门还没被玄庸打开,就从里面自主开了,有人拄着拐缓缓走了出来。
这人弓着身子看过来,慢悠悠道:“渊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个锦衣老妇人,怀中还抱着黑猫小光。
玄庸惊愕:“什么人私闯陆家宅子?”
话未说完听见陈渊大喊了一声:“姑奶奶!”
“这就是你姑奶奶?”二人皆怔住。
但她为什么从陆宅里面出来?
等一下……
这唠叨的小书生姓陈,这位老太又能自由出入陆宅,这么说……
两人同时反应过来:“你是陈老太!”
老妇人神色动容,笑道:“宣公子你可回来了,那酒馆伙计来给你送货,我听说了,叫人帮你收了,顺道来看看你……”
玄庸凑近一些,盯着这老妇人看了半晌,终于瞪大眼睛叹道:“你是阿心。”
“对啊对啊,我是阿心。”老妇人笑得更开心。
“你还没死啊!”玄庸又道。
老妇人当即收了笑。
玄庸继续叹:“我当陈老太是谁呢,原来你姓陈。”
老妇人脸更黑:“宣公子,咱们以前交情也不浅,你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我姓陈吗?”
玄庸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不是叫你阿心叫惯了么。”
“切,二少爷就知道好不,宣公子你分明是没留意!”
玄庸脸色微变,又立即恢复原样。
旁边陵光听她一口一个宣公子,心道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玄庸深吸口气,抬头看看这敞开的大门,若无其事般道:“原来二少爷把陆宅通钥也给了你?”
陈老太白了他一眼:“什么呀,我这个是大少爷给的,我答应过他守着陆宅,直到……”
玄庸一愣,未听到后面的话,立即打断:“卿和兄,你……后来见过他?”
“的确见过,他就在城外的荒山上,我打听到你们今日去了,难不成没见到?”
玄庸飞快扫了一眼陵光与陈渊,含糊点了下头,还想问些什么,又顾忌这两人,犹疑着是不是该支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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