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对方这迫不及待跟自己撇清架势的模样,孟忍冬捏着高脚杯的指尖不由用力了些,指尖无意识掐进指腹里,眼底的光暗了暗。
旁人唤她一句:“孟总?”
孟忍冬即刻回过神,挂了个礼貌的笑容,只是再开口时,话语里就带了几分难以被察觉的黯然,只被人当做是她惯有的姿态。
至于方才被她看的纪愉。
发觉孔如繁这个经纪人太过能干,而过来的圈内大佬又都是冲孔如繁的面子,她也相当识趣,该搭话的时候搭话,不该搭话的时候也识趣在旁,倒让人高看她一眼,觉得她和那些刚火起来就分不清场合的小明星不一样,是个能静得住的。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模样俏丽的女孩儿端着酒杯凑过来,眼睛发亮地跟她说:“我有在追你的节目哦!纪愉妹妹!你们马上要开始第二轮公演了吧?”
纪愉微笑着跟对方碰了下杯子,无论旁人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她总是要有礼貌的,几杯红酒下肚间,她也挑着一些能说的有趣故事跟对方诉说。
直到——
“愉愉,这杯不能喝,她刚才给你倒酒的时候抖了点东西进去。”
系统忽然在她脑海中提醒了一声,旋即又愤怒地开始骂人,若不是纪愉拦了一下,系统恨不能当即出来用狗语慰问一下这女孩儿的祖宗十八代。
面对对方有些迫切的、带了点希冀的殷切目光,纪愉却不再动手里的这杯子了,她方才就知道这女孩儿是坐在那个王老板身边的,而王老板先前在孟忍冬那儿被狠下了面子,如今看来是把账记在自己头上了。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这么佛,却还是能惹到人。
对方似乎不解她为什么不喝了,纪愉懒懒地笑了笑,随口道:“我今晚喝太多水了,酒力也不怎么样,去趟洗手间,失陪。”
说完她就起身想往外走,留下女孩儿有些惴惴地坐在那里。
……
几分钟后。
纪愉在洗手间洗脸,很是不解地问系统:“我刚才没喝什么有问题的东西吧?”
系统认真地摇头:“没有,我都帮你盯着呢。”
纪愉缓慢地点了点头,再抬眼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即便上了妆,面上也浮现出酡红来,她有些不解地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嘟囔了一句:
“可我记得……我酒量没这么差呀……”
系统听见这话,突然又想起来之前被修改的世界线!
是了,太过恶意的内容能够被修改,但若是“不胜酒力”这种无伤大雅的东西,却是能够避开它的探查的,它当即道:
“愉愉,联系一下孔如繁。”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里不安全,我今晚就不该让你过来的。”
它总觉得有点醉意的纪愉很危险,哪怕已经将那些意外因子和糟糕的事情全部剔除,也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明明身为世界的管理者,但系统这一刻却无端端地感觉到有些丧气,总觉得自己连带来的人都护不住,实在失职。
纪愉“唔”了一声,反而出声安慰:“没事,我喝的不多,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就是有一点点晕而已,我现在就找孔姐,放心吧。”
说着,她就站在那最显眼的洗手台处,低头摸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
宴会厅内。
小模特回到王老板身边,眼神闪烁地说了些什么,王老板正在点雪茄,听见这话,斜睨了她一眼,将人瞪的坐不住,才抬手将雪茄碾了,起身朝着外面去。
孟忍冬一早注意到纪愉出去了,如今等了半天没见人回来,又瞥见王老板披着西装往外走的模样,不知为何,眉头一皱,她也跟着站了起来:
“失陪。”
她对几位导演点了点头,在他们摆手示意她自便之后,放下酒杯,快步也朝着外面的方向去。
在看见那位王老板径直朝着宴会厅尽头的洗手间而去时,孟忍冬起初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一直到看见洗手台旁边站着,低头在玩手机的纪愉。
隔了这么些距离,她都能看见纪愉脖颈的微红。
那是喝酒上头的表现。
而走在她前方、脚步急促,一门心思冲人来的王老板半点没注意到自己后面还有人,见到纪愉就双眼放光,甚至都顾不上确认对方状态如何,将自己的西装外套取下,眼看着就想将人直接蒙住掳走——
很快!
“砰”一声闷响。
他后腰处冷不防挨了一脚,整个人天旋地转地朝着洗手台边的墙壁扑去,长年在声色场的老男人难免腰力受损,这一跪下去,哎呦一声,竟短期内站也站不起来。
纪愉茫然地抬头来看,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了看双眸里仿佛燃着火光、怒意从生的孟忍冬,又低头看了看跪在自己身边站不起来的王老板,纪愉懵了两秒钟,试着说出一声:“……打扰了?”
现在的商业战争都已经发展到肉搏的地步了吗?
孟忍冬紧抿着唇,忽而想到第一次和纪愉见面的时候,这人也是一副有些愣的样子,在三九寒冬里就穿着薄薄的夏裙,自己指尖一勾,就一声不吭地跟自己去了酒店。
想到这个愣又倔的家伙要被别人骗的样子,她心中的怒气就直线上升。
于是想也不想地,抬手就来拉纪愉的手腕,扯着她想要往外走,不愿再看到她在这样的地方被这些心怀叵测的癞蛤蟆打量。
纪愉还没想好怎么委婉跟孔如繁提出要回去的事情,消息编辑到一半,就猝不及防被孟忍冬拉走,手机都差点掉了,人跟的有些磕磕绊绊,而且就在走出洗手台的那一刹,一时跟不及,抬脚被外面走廊的地毯绊了一下。
孟忍冬本来有些气不过,又觉得不能迁怒,走了几步停下来,想回头跟纪愉说:
“我送……”你回去。
彼时正好摔过来的纪愉额头磕上她的下巴,将她剩下的内容堵了回去,两人都是闷哼一声。
纪愉本就有些晕,给这么一撞,更是有些站不稳,不得不抬手去抓孟忍冬的衣角,借此稳住身形,孟忍冬仰着头,下巴的疼痛差点让她咬到舌头,感觉到熟悉的温软投入怀中,也是本能地抬手一揽。
两道心跳声即刻碰撞到一块。
原本就克制已久的、半发酵的那些思念瞬间就星火燎原。
孟忍冬再一低头,熟悉的味道和着让人沉醉的酒香从对方的发间传来,以至于她贴在纪愉腰侧的手心都即刻炙出汗来,更热了三分。
倒不知一时间是谁喝醉了。
纪愉抬手捂着额头,睁开眼睛看着她:“孟……”总。
孟忍冬却凑过去,将隐隐作痛的下巴轻轻抵在她捂着额头的手背上,有些无奈地出声道:
“纪小愉——”
“你能不能长点心?”
纪愉本来还有些清明的,待听见她这一声称呼,整个人的眼睛不可抑制地睁大,愣愣地、好似回不过神来。
孟忍冬却浑然不觉,她的下巴太疼,所以说话的语气也难以像往日那么冷淡,何况面对的又是心上人,自然也舍不得冷硬,于是两相合计下来,加上这灵光一闪的称呼,自然就让纪愉有些晕了头。
纪愉晕晕乎乎地在心中道:
完了。
我好像真的喝醉了。
不然为什么听见司恬在叫她呢?
这么温柔、这么无奈,跟以前看见她做蠢事时想训她又不舍得的模样完全一致。
一想到司恬,那些平日里被理智按捺下去的想念、委屈,还有深藏的愧疚,就被酒精无限地放大。
孟忍冬好容易将最初那阵尖锐的疼痛挨过去,想要将纪愉带离这里,低头去看的时候,话都被堵在了喉间——
抱在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眼眶发红。
加之原本就飞了云霞的面庞,这会儿眉间像是漫山遍野绽开的春光,格外勾人,偏她还露出了明显的委屈模样,像是在外面流浪太久的孩子终于归家,预备抱着家长嚎啕大哭,将自己这一路的担惊受怕统统道出。
想到这里,孟忍冬原本浮起的欲念被压下,心疼又占了上风。
她抬手去将纪愉捂额头的动作格开,轻轻揉了下她额间发红的地方,小声问:“疼不疼?”
纪愉却眼也不眨地看她,好似失去了对疼痛的感应。
好一会儿之后,她很轻地出声唤了一句:“……甜甜?”
像是担心把这梦给吵醒了。
系统:“……!”
孟忍冬:“……!”
在系统开始在她脑海里大声提醒认错人的时候,孟忍冬唇角的笑意一凝,仿佛不太确定自己能从如今纪愉的嘴里听出这么柔情蜜意的话来,有些迟疑道:“什么?”
纪愉仔细地打量着她的面容,认真地在辨别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待发觉对方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时,她便又试着喊了一声:
“小甜甜。”
当初她没能如对方所愿,现在开口,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孟忍冬整个人都呆了一下。
眼中有滔天的喜意闪过,她正想惊喜地问纪愉怎么会这样叫自己,谁知这时候系统的嚎声已经将纪愉丢失的理智喊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