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强声音干涩:“抱……”
“放轻松。”
哈?
祈天河面带微笑,白色的衬衣让他全身自带柔光效果:“没问题的,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定能解决眼下的困难。”
祈天河长相温和无害,再加上声线有专门练习过,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强烈的亲和感,那是一种治疗师特有的气质。
穆强惊讶:“你不生气?”
玩家里没有真正性格好的,游戏的压迫早就让他们潜意识里压抑着一份暴戾。
祈天河心里‘呵’了一声。
衣服上菜汤的味道现在还在往鼻子里钻,不气就有鬼了。
然而他只能选择控制,一个人如果精神崩溃,很容易做出失控举动,万一报复心杀人,自己又没什么道具防身,岂不是要成为第一条被殃及的池鱼?
“不生气。”祈天河心口不一淡淡道:“你的状态不太好,晚上来我房间一趟。”
穆强心里发怵:“……做什么?”
“睡前我帮你做一次心理疏导。”
穆强瞬间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想到了祈天河有那方面的癖好,他因为身材好从前不是没有遇见过同性示好。紧接着又觉得如果能抱上这条大腿,可以下个副本组队。有回归者在旁,个人难度提升也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那么,付出亿点点代价,是值得的。
“好。”穆强最终沉沉点了下头。
祈天河想了想,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来吧,记得岔开时间点。”
语气没有半分不正经,透露出一股子认真。
穆强顿时一怔,莫非是误会了?
沉默中,沈蝉细声细气确定:“你……是真的准备帮我们做疏导?”
“当然,”祈天河点头:“游戏提示说我们是一个集体,我的集体里,决不允许出现精神失常的偏执狂。”
这是作为心理医生的坚持。
傍晚,祈天河如约开始依次进行单人单间的辅导,轻微的催眠很大程度上舒缓了玩家的紧张。
给最后一个玩家做完心理咨询,祈天河身心疲惫地躺在床上。
“不对劲。”
鹦鹉难得开尊口搭理了一下他,敷衍地‘哦’了一声。
祈天河眼睛微微一眯:“沈蝉和姑谷是老玩家,肯定有道具傍身,白天为什么会在厕所门口干站着?”
鹦鹉注意力集中在被踢到一边的被子,爪子抬起又落下,强行控制住给他盖好的冲动,冷哼一声:“道具是稀有物品,一般情况下玩家舍不得用。”
祈天河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没有当场发出质疑。
“她们神态中的害怕有表演的成分在。”
这才是让祈天河最不解的,从这些玩家的表现完全看不出经验老道,他总感觉忽略了什么致命点。
·
黑夜悄无声息降临。
悉索的响动像是幼小昆虫往耳朵里钻,穆强相当敏感地捕捉到声源处,一张纸不知何时从门缝中塞了进来。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俯身捡起来,轻轻一翻——那是一张惟妙惟肖的素描图,画面里冯军脑袋无力地垂倒在一边,死不瞑目。
“啊!”
一声尖叫刺破黑暗。
这画画得太真实了,仿佛画里的人下一刻就会走出来。
穆强再度回想起踹门时的情景,从素描可以想象出冯军脖子被刺穿时是何等的痛苦。
各种负面情绪交织,让他一瞬间甚至想要打开门看能不能抓住塞画进来的人,直至指甲把肉掐出血,才止住了这份冲动。
凌晨六点半。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祈天河第一个打开门。
穆强是最后出来的,脸色灰白。
祈天河堵在楼梯口,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沉声道:“这是心理战术,幕后凶手想要逐个击溃我们的心理防线。”
姑谷担心地看了眼穆强:“可有些事情不是能人为控制的。”
谁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祈天河:“我已经想好对策,穆强是杀人魔当前主要针对的目标。以后他出手一次,我就进行一次心理辅导。必要时候,直接开展中等层次的催眠,加强他对生的渴望。”
一旁穆强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
杀人魔前脚打击自己,后脚祈天河进行情感疏导,杀人魔持续打击,祈天河不间断拯救。
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永远吊着一口气。
想到这里,穆强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祈天河充满鼓励地望着他:“我在,你的心理防线就在。”
哪怕精神世界碎成渣,自己也能给他重新拼好。
穆强:“……”
人间不值得。
第4章 他,回来了(四)
穆强眼中最后一丝求生欲被磨灭了,不过他的精神倒是得到了升华……那是生命的最高境界,无欲无求。
给众人展示昨晚收到的素描图时,再度瞧见尸体的画面,他的心情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
何孟林瞥了眼,说:“其实也还好,你在尖叫什么?”
身为玩家,哪怕是碎尸都见过不少。
穆强脸色一冷:“不用你管。”
祈天河微微皱眉,他记得刚进副本那会儿这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早饭依旧是沈蝉来准备的,简单的蔬菜汤配上采摘的果子,坦白说,有些难以下咽。不过现在有口吃的已经算是很好了,谁也不会多做要求。
饭间聊天时,祈天河讲了个心灵鸡汤小故事调解气氛。
沈蝉看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崇拜,忍不住道:“你真厉害。”
祈天河纳闷,没有体会到厉害的点。
沈蝉轻声:“只有你还能勇敢做自己,毫无顾忌地为大家进行心理疏导。”
穆强沉默了一下,附和道:“的确。”
不愧是回归者。
这些钦佩的目光不掺杂任何一点水分,仿佛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无视这一幕,祈天河保持职业笑容吃完饭,饭后沈蝉去收拾碗碟,姑谷则主动整理地面残留下的玻璃碎片。
穆强因为一点小事和和何孟林短时间内又爆发过一场冲突,祈天河见没人关注自己这里,适时上楼回房间,门一关,笑容逐渐淡去,沉思究竟忽略了哪里。
为什么老玩家表现出来的态度会这么弱势?
“在?”祈天河突然对着空气问了句。
鹦鹉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祈天河冷不丁提问:“已知直线y=6x-k是y=3x^2是的切线,k为多少?”
鹦鹉用爪子摸了下他的额头,确定没发烧,然后用看弱智的表情看他:“3。”
祈天河有些遗憾说:“我还以为自己开了什么了不得的金手指。”
所有人见他都能自动降智
鹦鹉觉得无聊,重新消失。
祈天河低头沉思时瞧见昨天裤脚上被溅到的油渍,感觉菜汤的味道还在,起身决定找找看有没有干净的衣服换上一套。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胜在款式齐全,适合各个季节的都有一件。
正准备要拿出一件,祈天河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紧接着他把所有的衣服抱出来扔到床上,看完商标不算,还依次试穿了一遍。
末了又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搬柜子很耗费体力,没多久便累得坐在床上喘气,视线无意间瞄到枕头,瞳孔微缩,一把掀开。
底下是一张照片,里面沈蝉露出羞涩腼腆的笑容,照片有些旧了,似乎经常被人拿在手中轻轻抚摸。
祈天河揉了揉太阳穴,一切忽然就能串联上了。
门上提前刻好了玩家的名字,房间里衣服的尺寸完全适合自己,就像是他从前便住在这里一般。
所以在这场副本中,玩家都有特定需要扮演的角色。
而他需要扮演的,应该是个暗恋沈蝉,花钱大手大脚的有钱人。
“我都干了些什么……”
回忆起昨日种种行径,祈天河一脸生无可恋。
抱着侥幸心理,他又去冯军的房间转悠了一圈,装修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简洁大气,蓝色的壁纸充满活力。角落一角收纳了不少户外运动产品,桌子凌乱,柜子里的衣服也是随便丢在一处。
单从观感来说,屋主是性格大大咧咧,乐观开朗的户外运动爱好者。
然而冯军昨天的表现,根本没有特意迎合这种性格,全程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
“难怪会第一个死,”祈天河皱了皱眉:“如果真有人设,崩得比我还厉害。”
回想起沈蝉早晨说的那句佩服,顿时明悟深意……他现在都想给自己点个赞,什么叫勇敢做自己,说白了就是头铁够莽。
接下来祈天河又偷偷溜去了其他几名玩家的房间,果然每间屋子都有一些端倪可寻,譬如穆强,他的房间内竟然本身就有画板,通过墙上悬挂的几幅画作,可见画师有着冒险情怀,但内心又是不同于外表的脆弱。
冯军的死带给穆强的影响不小,但能让穆强那般失态,甚至大吼大叫,未尝没有表演和趁机发泄的成分。
这样看来所有人中一共就两个傻白甜,一个是冯军,另一个就是他,傻乎乎地选择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