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煌勾着嘴角看着,他一贯很享受这种肆无忌惮地看着薛君觅的感觉,然而此刻心底深处却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
印子洪自然是打不过萧无涯的,否则他早就替易千回杀了萧无涯,萧无涯不过百招便将印子洪一剑劈裂了胸口摔到了地上。
秦煌看着他家小君觅担忧地凑到萧无涯面前,心里有些不高兴。
趁着萧无涯带着长老等人处理印子洪的功夫,趁机隐身跟着薛君觅去了药庐,却看见涅槃之火已经熄灭,那日被薛君觅从火海中救出来的那个小子守在门口,见他过来立刻面露喜色,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飞月就推开了门,商音走了出来。
他们说了什么秦煌不必去听,龙骧的情况他清楚的很,他只好奇面对这样的情况薛君觅会怎么做。
他很好奇,可当他真正听到薛君觅的意思后却又充满了满腔怒火。
“荒黎秘法……”
他都能听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薛君觅,如你这般简直辱了剑修二字之名。”
寂静的房中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薛君觅一惊,猛的转过身拔剑刺去,却在看见来人时双目露出惊讶,“是你——”
他话未说完,手中的典籍便下意识往后藏去。
“藏,接着藏。”
秦煌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往外一拽。
薛君觅往后一退,腰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顿时浑身灵气外放,秦煌动作停住,却没有一点放松,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两人再次僵住。
薛君觅冷淡地抬眸,“我说过,再见便是决一生死之时,还是昆岳将军觉得放虎归山,现在便要杀了我?”
“放虎归山?你是狐还差不多,用得着我忌惮?”
秦煌心口发紧,怒气还没消散,死死扣着他的手,简直要气笑了,“我就不明白了,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我是你的应劫之人,又为何这般阴阳怪气的?”
薛君觅眼中划过一瞬间的茫然,然后猛的扭过头去,“我何时阴阳怪气了!”
秦煌看着他冷硬倔强的侧脸和长长的黑睫羽,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大半,却还是不想软下态度来,一时间有些尴尬,目光游移间忽然瞥见了薛君觅被自己抓住的手腕上白生生的皮肤已经被捏红了。
白皙修长的手腕纤细而不柔弱,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隐约可见淡青色的筋脉,此刻被捏红的地方显得格外明显,又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秦煌目光掠过身下人皱着的眉头,冷淡的眉眼,忽然觉得喉咙发干。
“秦煌!”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人压在桌子上了,眼前是少年惊恐无措的眸子,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红云。
他心头猛的一惊,下一刻便挂上了熟练的轻浮笑容,“啧,怎的脸红了?难道你以为我要……”
“滚!”
薛君觅红着脸怒吼一声,放在桌边的配剑立刻飞刺向秦煌后心。
秦煌顺势起身松开他让过了那一剑,他怪笑了声,转身窜到了窗外,临走甩下了一句,“若再让我见到你糟蹋剑心我便提前杀了你!”
屋里再次恢复寂静,薛君觅还躺在那桌子怔怔看着屋顶发呆,脸上依旧滚烫一片。
“师兄!薛师兄!你在吗?”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薛君觅仿佛从梦中被惊醒一般,立刻起身打开了门。
玖源一见到他就满脸慌张地看着他,“薛师兄不好了!龙骧没了!”
薛君觅脸色大变,纵身冲向药庐方向。
前几日涅槃之火烧了药庐后后就一直只盘旋在龙骧周身,商音明心江离等人就一直在周围看着,没想到方才子时一过身处火焰中央的龙骧忽然消失了。
商音心中大惊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是眼睁睁看着龙骧被涅槃之火给焚烧殆尽的!
薛君觅赶到时那团火焰中已经空无一人,赤焰染红了他的双瞳。
“怎么会……”玖源的声音颤抖着。
薛君觅握紧了拳头,陡然大喊,“你可是忘了你还没替他报仇!你不能死!”
宁飞月的眼泪倏然落下,林隐在她身后低声害怕地哭泣着。
萧无涯笔直地站在那团火焰前,许久没有说话,薛君觅却觉得那道身影充满了无奈。
他的师父何曾无奈过,然而在中洲第一人面前他也无能为力。
“徒儿。”
“……在。”
薛君觅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萧无涯是在喊他,哑着嗓子应了声。
“你记着,剑修也好,修士也好,若想与天夺命,便不要轻易动情,优柔寡断者不配持剑。”
萧无涯抬手,掌中出现一把五指粗的长剑,“记着你师弟的教训,往后只为自己而活,为手中剑而活。”
薛君觅心中生出不安来,“您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讨个公道罢了。”
萧无涯笑了声,“你师弟再怂那也是我萧无涯的徒儿,哪有徒弟被欺负了师父连声都不吭的道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连忙开口劝萧无涯不要冲动,却听萧无涯仰天哈哈大笑。
“我萧无涯这一生还没做过缩头乌龟!”
“师父……”
这微弱的一声呼喊极轻,却让所有人怔在那里。
萧无涯脸色一僵,抬头看向那团火焰的方向,发现它已经化作了一个人形躺在那里。
薛君觅眼眶一酸,抬脚往前走去,却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450章 秦薛(五)
“大师兄还没醒吗?”
“是啊。”
“龙骧师弟呢?”
“昏迷着,不过身上的伤在慢慢恢复了,唉……商音师叔说是他自己失了求生意志。”
“男子竟也如此痴情,若非昨晚薛师兄提及沈大哥的名字,只怕……”
“萧师伯说的不错,剑修也好,修士也好,这一动情就是等着身死道消,你看沈大哥,再看龙骧,求而不得还是其次,所托非人才是真的必死无疑。”
“幸好咱们薛师兄断情绝爱,心中只有剑道。”
“你怎就知道薛师兄没有心上人啊?”
“你啊……不过也不知薛师兄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
薛君觅听着这些话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定定地看着屋顶,“何为喜欢?”
洪月吓了一跳,脸颊绯红,“薛……薛师兄,你醒了啊?”
宁飞月见她脸颊通红不禁戏谑一笑,“怎么突然脸这么红啊?”
洪月推了她一把,把手中的汤药塞到她手里转身走了。
宁飞月扭头看向自家师兄,“薛师兄也有喜欢的人吗?”
薛君觅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宁飞月也不奇怪,把汤药递到他跟前,“那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只是想知道……情为何物。”
他的语气平静而冷淡,让宁飞月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她看着他仰头喝了药,语气黯然地说,“情之一字,令人生令人死,亦可令人生不如死。”
“终究要看遇上的那个人。”薛君觅目光怔怔地看着地面。
宁飞月面露诧异,“师兄……”
“嗯?”
“没什么……”
宁飞月心里充满疑惑,“总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薛君觅垂眸,缓缓坐了起来,“龙骧如何?”
“昏迷着,不过昨夜你晕倒之后凤前辈曾现身过一次,说他已无大碍。”
宁飞月抿嘴笑了笑,“至少稳住了萧师伯。”
一提到萧无涯,薛君觅脑海里就想起了昨夜他师父说的那番话,他知道,昨夜他的师父是存了一去不回的心才对他说这些的,若昨夜龙骧没有醒来,谁也拦不住他师父,而那番话怕也就成了遗言。
遗言,他从未想过这二字,更不曾想过哪一日他师父会战败死去。
他曾以为的,曾看到的,其实不堪一击,在强大的修为前,他的天赋,他的剑瞬间就能被击垮,转眼间他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明心长老现在何处?”
“在黄字阁,说是在研究新的护山大阵,说是要护住沁阳山。”
宁飞月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毕竟沈大哥再也不能护着我们了……”
“会没事的。”
薛君觅握紧了手,起身往外走去。
那咋秦煌匆匆离开,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远离了沁阳山,他随便落在了一处山头上,整整想了十天,终于承认自己当时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秦煌何时这般心虚无措过,却怎么也想不透自己为何那样?难道是许久不入红尘动了凡心?可也不该是男子啊,难道他被自家尊上给影响了?
他摸着下巴想了许久,最后化为凡人去了凡人的地方溜达了一圈,特地在人美景美的金淮多待了几天,看完美丽的姑娘又看俊俏风流的公子,脑子里却满是那晚灯火下少年惊怒的眼眸。
“啧……”
秦煌站在金淮河桥上摇着折扇看着这繁华瑰丽的夜色,心里像是住了只猫般不得安宁。
最后他“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就那样在婀娜多姿的少女们害羞的目光中腾空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