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猫眨了眨眼睛。
那你师祖在骗你。
“我不知道......”他心头杂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捞起小猫,向着管事们的院落跑去,“可若是玩笑,那为何师祖要用那般隐蔽的写法?”
两脚兽。小黑猫轻轻叫了一声。你既然知道了你师祖写在后面的秘密,就没想过和那只两脚兽坦白吗?
蔺莺时顿了顿:“......他不想认我。”
小黑猫毛绒绒的小脑袋上飘满了疑惑。
蔺莺时伸手摸了把小猫的背毛,低声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那是不是真的......我真的很担心他。”蔺莺时借着暮色窜上房梁,“师兄他旧伤未愈,体虚得很。”
小黑猫舔了舔爪垫:那你直接与他说不就行了么?
蔺莺时猫下腰溜进院子,闻言轻声道:“我师兄那个脾气,不愿意说便不会愿意说的......他不想让我知道,便真能瞒我一辈子。”
“师兄的伤很重,手腕都是冰的。”少年另一只手按上胸口藏着覆云花枝的内袋,“若不是我认出了他、还缠着他......事情结束后他定会离开,然后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开。”
他摸了摸小猫的耳朵,桃花眼中一片黯淡:“他怕是不想让我担心,才会说那样的话......让我忘了他。”
怎么可能会忘?
“师兄明明是全天下最了解我的人......我会记得很牢的,还让我忘掉他。”蔺莺时低头蹭了蹭小猫的毛肚皮,“怎么可能会忘呢?那是师兄啊。我恨不得用一生的时间去记住他。”
小黑猫沉默着抖了抖耳朵。它动了动鼻子,想小姐的小鱼干了。
它喵喵一声,像是在嘲讽:你不是他最喜欢的两脚兽吗?
蔺莺时耳中自动翻译出来,迷之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当然是师兄最喜欢的师弟!”
小黑猫喵喵叫着,熟练地做着喵头军师:既然如此,两脚兽,待会儿你回去后在他面前翻个肚子,喵喵几声,喵就不信两脚兽不妥协。
他最喜欢你了,不是吗?
“师兄最喜欢我了。”
咀嚼着这两个字,少年的心仿佛是被猫儿踩着,一下一下地蹂躏着,胸膛处似乎有一股热流奔涌,仔细尝来非苦非酸非甜,好像是五味都尝了个遍,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一想到师兄,就似乎有满心的欢喜,像在寒冷的心头点燃了温暖的灯火,暖融融地在里面安静烧着。
他眯了眯眼。
确实。对着师兄撒个娇而已,这事儿他从小到大没少干。而且如果撒娇不行......
“......那就撒两次。”
......再不行就亲脸颊!
少年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只觉心头不知为何万般软绵,还想念师兄身上淡淡的梅香。
裴兰秋则坐在房间里,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莺时这个小坏蛋,在编排我什么呢?
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里却带着格格不入的温柔。
裴兰秋翻看着手中的书页。果不其然,与他们在覆云巅拿到的那本一般模样,只不过这本的字迹更陈旧些,像是几百年前的手迹,也不知是哪一任师门前辈不甚遗失了它。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随意翻看了几页,手指捻了捻,却感觉最后一页有些不同寻常的濡湿。
是隐形墨水?看来莺时已经看过了。
倒了水现了形,他随意地翻看了几眼那些字迹,摇了摇头,也不知孙家父子看到没有。再仔细一瞥,裴兰秋觉得这些字迹有些眼熟,在心中思索几遍,便得出了答案。
——是师祖。
他手指轻点着那突兀的空白处,沉吟片刻,便从内袋中取出之前为辛雨竹煎药留下的覆云花枝药粉。
这小玩意还是师祖做出来哄师父玩的,后来便被裴兰秋有样学样,做来哄小蔺莺时玩耍。
而当云兰秋的落款缓缓显现时,裴兰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他惊慌地站起身——怎会如此?!
师祖他竟是将这秘辛,写在了功法的后头!
莺时......莺时他有没有看到......
他惊慌之下撞到了凳子,刚要扶上地面,便觉胸口一阵冰冷与灼热之气缠绕,狠狠地窜上了心腑,一瞬间昏了过去。
“......无碍,只是受了风寒而已。”
谁?
“老夫便留在这里,你们先下去。”
胸膛那忽冷忽热的诡异内力已经被压下,裴兰秋动了动眼珠,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压制诡毒的药,只有龙华奕那个家伙才有......
“哟,醒了?”
大长老那张脸映入眼帘,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确实龙华奕有些矜贵的声音:“我说老裴,你出门在外,药都不带的吗?”
裴兰秋有气无力地合着眼睛:“我忘了。”
龙华奕呵呵一声:“得了吧你......注意着些,这次要不是本长老闲着没事干找了个由头看你,你现在已经见不到你的小宝贝了。”
裴兰秋静默一瞬:“......我知道了。”
龙华奕:“老裴?你干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你小宝贝拒绝你了?”
裴兰秋忍无可忍:“闭嘴。”
他简要将这事告诉了龙华奕,龙五爷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这?就这?且不说这是你师祖和你师父的情趣......好好好我不说。”
龙五爷默默挡下了来自老搭档的死亡视线,吞下了尚未出口的话。
“你家小宝贝看到的可能性太低,你这是在瞎想。”龙华奕苦口婆心,“先别想,你先养好你自己,万一小蔺回来了你还躺床上,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裴兰秋安静地看着床顶,轻轻地闭了眼睛:“我只是怕他......徒劳为我这个将死之人担心罢了。”
龙华奕却没好气道:“麻烦裴掌门好好静养——你确定不是当初旧伤没养好么?你看你家小宝贝,完全没有你说的那般唬人罢。”
裴兰秋轻声笑了笑,发出几声气音,眼神温柔。
“莺时不同的。”他说。
龙华奕叹了口气,便听外头侍从道:“大长老,大公子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龙华奕迅速放下帐纱,重新坐得端正,裴兰秋则躲到被褥下,一声不吭。
孙慕开进来行礼道:“大长老,妹妹她......”
龙华奕缓声道:“寻常风寒而已,不碍事。”
二人都以为孙慕开看望过后便该离开。没成想,这位脸色苍白的大公子却缓缓坐下,面含悲意,轻声道:“大长老,慕开有一事想不通,可否请教大长老?”
第43章 咕咕补1w(3)
龙华奕在帷帽下笑了笑:“怎么,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苍老的沙哑,很难想象,这样一位看似德高望重的长老,内里早已经换了个壳子。
裴兰秋:……果然龙五爷什么都会,就是除了扮姑娘。
孙慕开抬手擦了擦眼睛,努力摆出一个笑脸:“大长老,您还是这么有趣。”
他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妹妹”,轻声道:“大长老,不若咱们去外头说说?”
龙华奕:“无碍,在这儿说便是。”
孙慕开又看了眼“妹妹”,眼中藏着疼爱与庆幸,又想到之前在管事院中打听到的消息,只觉这偌大孙府竟是如此悲凉。
他低声道:“蔺二还没回来?”
龙华奕点头:“尚未。我见过他,虽是少年英雄,不过还是个孩子,天真纯善,刚好相配。”
老裴,记得夸我。
孙慕开苦涩的神情终于裂开道口子,也总算露出微微的笑容:“是,蔺二赤子心性,可堪相配。”
龙华奕顶着一张老脸揶揄道:“那你缘何愁苦之色?你来此不是为了你妹妹婚事,难道是为了你自己?”
他说到这里又摇摇头笑道:“你呀……慕开,堂堂孙府嫡公子,什么样的姑娘看不上你?一表人才、武功高强……”
孙慕开神色凄凉,越听越想起已死的新月,伤心处竟是落下泪来。
龙华奕:……哦嚯。
于是披着大长老壳子的龙五爷伸了手,在这位痛哭出声的大公子肩头拍了拍:“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你爹那个迂腐的不同意?”
孙慕开神色茫然,轻声道:“大长老……最意难平的不是不同意,而是在给了你希望的时候,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摧毁……我爹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平日里气质清朗的青年此刻像是入了迷途,一派凄惶。他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袖子,缓声道:“大长老,事情原是如此。”
“我与新月相识于几年前的一场天灾人祸。”他笑了笑,“就是您曾经见过的那位江南来的姑娘,迫不得已卖身葬父……”
“她虽然不是世人皆爱的大家闺秀,却善良坚韧,敢作敢为,更是凭借自己成了这府中掌有实权的三位管事之一。”
他三言两语间,就将一位温婉动人的江南女子勾勒出来。龙华奕虽然没见过这位新月姑娘,不过也能从孙慕开的描述中得以窥见几分——是个好姑娘,只不过不是孙家家主希望的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