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江老二服个软就这么难吗?让别人帮个忙搭把手是会死吗?你要真想死就找个干净地方一个人死去!
谢谙抬起头看着看着江景昀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心里不断咒骂。可是视线怎么也挪不开,腾出的一只手无意识的在空中虚扶着。
一……一百六十……二百三十……三百……六百……八百……一千……一千一百五十三。
总共一千一百五十三步,谢谙心里默念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步数,目光复杂地看着停留在景王府门前的江景昀。这头倔驴一个人走了这么远,他就不会疼吗?
“舅舅,到家了!到家了!别走了,我们到家了!”谢辞吸了吸鼻涕,抹了把眼泪,带着厚重的鼻音说道。
江景昀闻言似梦初觉,浓黑的睫毛簌簌抖动着,薄唇翕动,一个字音也没能发出。
他转过身似乎想要看什么,猝然间整个人如那绷紧弦过后突然松开的弓,眼睛一闭,直直往后倒去。
第21章 江老二,喝药啦
“凭什么要让谢疏雨这个操蛋的狗比玩意去照顾我舅舅!”
谢辞瞪着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恶狠狠地指着一边闷声不吭的谢谙,“要不是因为他我舅舅会成这个样子?”
“李年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脑袋糊涂了?谢疏雨就是个从里坏到外的萝卜,外面看起来白白净净,里面早已经烂成泥了。”
“不行!万一他给我舅舅喂耗子药怎么办!”
“世子殿下若是能进去的话就您亲自喂吧。”躲在一边廊庑下听着谢辞骂了半天的陈无计忍无可忍,直接夺过李年手中熬好的汤药塞到他手中,朝门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
谢辞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又看了看落花时节前布下的结界,一时语塞。
就在江景昀晕倒之际,谢谙毫不犹豫地把沈晴鹤交给谢辞。自己则抱着人直奔落花时节,胡乱替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便急匆匆折回去找沈晴鹤去了。
谢谙带着沈晴鹤来到自己的院子,确认他并无大碍之后给他输送了些许灵力,便一直守在床边,就跟那看家的忠犬一般安安静静守着主人,一步也不肯挪开。
想着江景昀身边自是有人照顾着,无需他再去凑热闹。于是谢谙就这么心安理得的陪着沈晴鹤,贪婪而又小心地打量着沈晴鹤。
现在的沈晴鹤比印象中瘦弱了许多,却依旧不失清隽。
卷翘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覆下,在眼睑处留下两窝浅浅的阴翳,神秘又不失温和。如细瓷般白皙光滑的脸颊上有一处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宛若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过后仅存大致模样的海棠花。
风采盎然,碧罗为裳,颇得曹衣出水,吴带当风之致。
可惜谢谙没等欣赏多久就被李年急匆匆地给请到了落花时节外,还没搞清楚具体情况就听见谢辞那絮絮叨叨的声音。
“能进去吗?”陈无计皮笑肉不笑地问,“不能进的话就起开。”
“谢侯爷。”陈无计又把目光转向谢谙,“劳烦了。”
“管家不是能进去的么?”谢谙有些错愕,心里还惦记着想沈晴鹤醒来第一眼见着的是自己,语气有些烦躁。
“进不去啦。”管家为难地摇摇头,“那玉牌进出一次后便会自动失效。王爷每天都会修补结界,得换新的玉牌才行。”
“还有结界呢?”谢谙有些意外,“我上次怎么没看见?”
李年也一脸懵,敢情上回安平侯不是自家王爷领进去的?
现下陈无计也有些怀疑地看着李年,没好气道:“找我消遣呢?这个得另外加钱。”
谢辞:“钱钱钱!就知道钱!医者仁心,你有吗?”
陈无计:“我有的是钱,你有吗?”
谢辞:“……”
有钱了不起哦!
“行吧,我试试。”谢谙急着回去,也不多犹豫,接过李年手中的汤药就这么大喇喇,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没被结界上的灵力打伤,就连头发丝也没竖起来。
谢谙进来时依旧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结界,直到他转过头看着院门口不信邪的谢辞顶着一头被雷劈过般齐齐炸开的头发以及嘴里冒出的缕缕轻烟。
现在谢谙总算是看见那道闪着淡蓝色光芒的结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陈无计嫌弃地拿着自己的小算盘把谢辞往一边推了推,然后朝谢谙摆摆手,喊道:“麻烦侯爷喂完药后多待半炷香时间,看看王爷有何不适的反应。”
“对了,最好是再帮王爷伤口上抹一下药。请侯爷务必记住,药一定要全部喝下去!”
谢谙:“……”
进了屋,床上并没有看见江景昀的身影,反而一大坨被子跟蚕茧似的躺在床中央,不时微微抖动着,仿佛里面正在孕育着飞蛾,下一刻便会破茧而出,展翅高飞。
谢谙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阵,这个蚕茧好像是他堆起来的,目的是防止江景昀受凉。
他把药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掀开那厚重的被子,露出江景昀那张比纸还要白上三分的脸,身上汗涔涔的,活像是从水里刚刚打捞上来。
鬓发被汗水洇湿后紧贴在脸颊,似那蘸足墨的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的江景昀给他的感觉就是被挑了刺的刺猬,尖锐的外壳褪去后露出里面如豆腐般脆弱的皮肉,显得弱小无助。
因着伤口并未上药,流出的血水混着汗水再一次浸湿里衣,原本柔软的布料和者黏腻的血水贴在伤口上,变得僵硬无比。
谢谙顿时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给他穿衣服,现在又得重新给他脱下。
撕扯下来的布料无异于把正在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撕裂。谢谙跪坐在床边,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别的原因,扯着布料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昏迷中的江景昀终于不再压抑着自己情绪,如画的眉眼因疼痛而凝结成一团,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身子难受得想要蜷缩起来。.
谢谙见状立马起身虚压住他的双腿,不让他随意翻身。
不得动弹的江景昀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声嗫嚅着:“疼。”
“没事的,没事的,不疼了。”谢谙再一次放缓手中的动作,一边扯着被血浆粘住的布料,一边鼓着腮帮子不住地在伤口上吹气,不时还摸着江景昀的脸柔声安慰道,“不疼了,不疼了,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乖,再忍忍。”
许是疼了有人安慰,又许是伤口真的不疼了,江景昀没有再呼痛,老老实实的配合着谢谙的动作。
呼──!
谢谙长长吁了口气,把手中那件晕开朵朵红梅的里衣丢得远远的,跪坐在江景昀身侧,又再一次用湿帕子替他擦身子。
完事之后,他无力地把脑袋埋在一侧的被子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怎么感觉他就是天生劳碌命。
缓了一阵时间后,谢谙才想起自己是来喂药的。
谢谙重新直起腰,踩着酸软的腿,小心翼翼地越过江景昀下了床,摸了摸碗壁,不冷不烫,正好喝下。只是这味道闻起来比上一回的药还要苦,不知道现在的江景昀还能不能喝得下。
谢谙端着药,迈着小碎步走到床边,伸长脚勾了勾江景昀做木傀儡时坐着的小板凳,还长着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模样瞧着倒挺有趣,完全不符合江景昀的风格。
谢谙拉过小板凳安安稳稳坐下,舀了一勺药递到江景昀嘴边。
江景昀如有所感,双唇抿得死死的,比浆糊还要黏,怎么也不肯张开。
“果然是头倔驴!”
谢谙换了几个角度,可偏偏江景昀就是不肯张口,黄黑色的药汁顺着下颌流淌进颈侧,欢快地描摹着优雅柔美的线条。
“你说说你,三十岁的大老爷们!竟然还怕喝药!江老二,你真没用!”谢谙单手叉着腰,用勺子指着江景昀骂道。
“江老二,本侯现在命令你,乖乖给本侯喝药!要不然……你就是乌龟王八蛋。本侯就把你……”
谢谙顿了顿,一下子想不到该怎么威胁他,只能虚空掌掴他几个大耳刮子,并且自己给自己打配合,掐着嗓子学胆怯状:“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现在知道怕了?”谢谙很是受用,轻咳一声用回本音,睨了眼江景昀。
“知道了知道了,小的这就喝。”
“哼!算你识相,喝,大口喝,喝完再继续熬。”
江景昀:“……”
若是江景昀现在醒着,骂也懒得骂,直接几鞭子抽下去,定是要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抽成跟田边围着的篱笆墙一样斑驳陆离。
“妈的,傻比!”谢谙自己跟自己玩了一阵后也觉得无聊,低头看着跟死鱼没有任何反应的江景昀,只能认命地舀起第二勺。
要不是刚才谢谙骂了江景昀好一阵子没见他醒来抽自己,他不得不怀疑江景昀早就醒了。
这不,药还能送到嘴边呢,整个人就跟倒入热锅里的泥鳅似的拼命乱窜。
谢谙再一次翻身上床虚压着江景昀的腿,一手禁锢住他那抗拒的双手压在头顶,盯着他的脸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