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部兴适时补充道:“君上让安王殿下一同进宫。”
瑶光殿内,气氛冷到极致,泰安帝黑着脸端坐在上方,扫视着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吱一声的官员,最后定在大殿中央直挺挺地站着的两个人,嘴里溢出一声嗤笑。
“江二,你看看孤的这个儿子,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为了你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尽了。要不是你父亲江岳做的好事被捅出来,孤真的会以为你有多高尚呢!”
“你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江岳在陇关与千秋国三王子狄加敖特蛮私下贩卖军.火,谋取钱财。你则在京城蛊惑安王为你所用,故意歪曲鹿鸣山事实,为的便是想让自己有个好名头出师!”
“若不是孤派去西北慰问将士的忠义伯发现不对后派人来报,孤怕是到死都不知道你父子二人的谋划。可恨江岳煽动百姓,与朝廷对抗,忠义伯不幸身亡。”
谢谙闻言,面色异常古怪。
江岳会替江景昀谋划?他自江景昀出生过后连正眼看都没看过一眼,甚至都不知道江景昀长什么模样的,他会替江景昀谋划前程?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么蹩脚的理由,也亏得泰安帝说得出口。
谢谙想要反驳却被江景昀的眼神给制止了。
但很快,便陆续有人站出来为江景昀说话。
“君上,江岳早些年因为宠信外室早已被老王爷逐出王府,更是从族谱上除名。江岳做什么,与景王府,与景王更无任何关系。”
“君上,前些日子刚出了临水照花轴的事情,现在便指控景王为逆贼,此事传扬出去怕被人耻笑。再者,虽说寿宴已然取消,但他国使者尚未完全离京,贸然处置景王,怕是会造成青虬动荡不安。”
“君上!江家世代为国,江柳更是自堕厉鬼也要守卫青虬,其心可表日月。景王断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还请君上明察!”
……
一时间,陆陆续续二十来个官员替江景昀说话。明里暗里说的便是这次是泰安帝因为临水照花轴的事故意陷害江景昀,顺带把自己多年未了的心愿给解决了去。
泰安帝没有出声,倒是有一个人便先忍不住了。
是洛微云。
洛微云一袭墨色轻铠,鬓发有些散乱,下裳上还沾染着泥渍,看着便是风尘仆仆的打扮。
洛微云向泰安帝拱了拱手,视线在为江景昀说话的官员身上逡巡片刻,又乜了眼江景昀,最后把目光锁在他身侧的谢谙身上。
她甩了甩马尾,红唇一扬,道:“诸位大人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认为此次是有人故意陷害景王。可诸位为什么不问问事情的具体真相呢?”
众人一愣,齐齐把目光转向洛微云。
洛微云道:“此次事件并非偶然,而是蓄谋已久的。关于江岳与千秋国皇子贩卖军.火的事情,最早发现的并不是忠义伯,而是安王殿下。”
“早在去岁,安王殿下便已经发现了江岳叛国的罪证,并且搜集了大量的罪证,连带着江岳与景王的书信账目往来,一一俱全。”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炸得大家傻了眼,眼珠子艰难地转向谢谙。
谢谙更是眼前阵阵发黑,要不是江景昀及时扶住他,怕是早已栽倒在地。
他就说狄加敖特蛮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正是去年他打算报复江景昀,而故意让人蛊惑江岳,并帮他搭上狄加敖特蛮这条线的。
可在燕山之后,他便让人把这些证据给销毁了!知情人士全部用术法抹去了记忆,奈何此术只对于普通人有用,对修士毫无效果。
是以他只让人好生恐吓了江岳一番,江岳为此吓得差点见了阎王,此事才就此作罢。
怎么可能还会有?!
谢谙心里百转千回,一时根本理不清什么头绪出来。他呆呆地看着江景昀,讷讷道:“二哥哥……”
江景昀不语,而是借着袖子的遮掩紧紧攥着谢谙的手腕,疼得谢谙不适地皱了皱眉,可见其力度之大。
谢谙心又猛地往下沉了些许。
洛微云指尖燃起一道符咒,隔空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众人抬头一看,正是账本。
洛微云慢慢翻开账本,指腹在上面摩挲着,一行行金色的字顿时浮现在空中。
“丁酉年二月初三,盈一千一百两,丁酉年二月十四,盈二千三百两……”
众人看着稳步上升的数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洛微云又适时把那些所谓的“书信”拿了出来,里面熟悉的内容看得谢谙头晕目眩。
都是他让人做的假信,也是他亲手毁掉的。
如今看来,全错了,一开始不是他在算计江景昀,而是旁人借他的手算计江景昀。
谢谙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是正不断收紧,尖锐的指甲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他感觉不到疼,反而是恐惧,无尽的恐惧。
这次的事若不能善了,毁掉的不止是江景昀,还有玄虎营,更甚的是江家百年清誉。
洛微云倏地阖上账本,在封面轻轻一点,一圈圈白光自上面泛起,里面正是谢谙掌握江景昀父子谋逆的“罪证”。
“这是明镜司的因果镜,会根据气息还原接触过此物的人。”洛微云看着众臣的反应,满意地扬了扬唇,道:“安王与景王的关系,就不需我多说了吧?安王掌握了景王的罪证,想来定是打算告诉君上的,缘何最后又不说了?反而是帮景王开脱鹿鸣山之过?”
“安王乃青虬皇子,更是嫡子,好好的,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其中缘由,诸位大人为何不仔细想想?何苦做了别人的剑呢?”
洛微云话一出,众人神色也跟着微妙起来,跪在地上的部分官员,原本坚定的神情也跟着松缓,时不时用眼睛瞟着江景昀。
谢谙目眦尽裂,死死瞪着洛微云,声嘶力竭地吼道:“简直一派胡言!那都是假的!那是我。”
与此同时,谢谙感觉到手腕上那不断收紧的力陡然消失。
一言不发的江景昀竟然开口,说出的内容使得大殿鸦雀无声。
“我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我马上就可以见到迪加了!开心!想当年加坦杰厄的死,有我的份!
大古:不好意思,你说的那个是基里艾洛德人变的。
第158章 二哥哥又偷亲我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齐刷刷地把目光定在江景昀身上。
谢谙错愕地看着他,眼圈骤然酸涩,喉咙里仿佛塞了团浸水的棉花,一个音也扯不出来。
江景昀迎上泰安帝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道:“我认了,然后呢?”
嘴里说着认罪,可神情丝毫不慌,仿佛只是在说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二哥哥。”谢谙抓着江景昀的袖子,眸含哀求地看着他,艰涩地说道,“别说了。”
“不说了,好不好?”
江景昀身子一僵,眼睫簌簌,可他却没有回头看谢谙,目光一直停留在泰安帝身上。
之前为江景昀求情的官员皆是一副吞了死苍蝇的表情,脸涨成猪肝色,闭口不言。
泰安帝盯着江景昀看了半晌,方才对洛微云说道:“暂且把江景昀押入明镜司大牢,择日再审。”
洛微云应道:“是。”
谢谙气不过把实情全部抖落出来,最后却被泰安帝借口受江景昀荼毒太深,打了一百鞭给赶出了宫。
西北一事不胫而走,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加之有心人刻意引导,大家深信不疑。毕竟谢谙此前与江景昀交恶的事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近一年来谢谙的转变确实太过诡异。
因此,想不通原因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那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谢谙被江景昀蛊惑了。
临水照花轴给泰安帝带来的影响在此事的冲击下彻底落下帷幕,连带着之前谢谙绑架莱邀雀等人的事件也一并算到了江景昀头上。
没人再去把那段经历当真,而是将其视为一场阴谋。
明镜司大牢内,江景昀靠墙而坐,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站着的洛微云。
“想想这已经是王爷第二次进这大牢了。”洛微云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腕间的麒麟臂鞲,“只不过如今这大牢还是新建成的,王爷好福气。”
“其实属下一直有一事不明,王爷当年究竟是怎么从牢里出去的?”洛微云问,“三万多人因为王爷的决策失了性命,而王爷一点事也没有。”
江景昀不予理睬。
洛微云也不恼,低低一笑,继续说道:“王爷不说也没关系,属下自己也查到了,不知是真是假,便说与王爷听听吧。
“听闻是君上找到了王爷,给王爷用了长眠,暂且凝结了那碎裂的金丹,使得王爷的修为得以保存。不过,君上的要求便是要王爷留在京城与他携手一同对付不系舟。允诺待事成之后还王爷一个清白。”
“王爷明明知晓鹿鸣山一事乃君上所为,也知道君上这次的目的不仅仅是不系舟那么简单。可王爷却故作不知,答应了君上的条件。”
“王爷。”说到这,洛微云故意顿了顿,眼里掠过一丝鄙夷,“您这是忠君爱国?还是放不下心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