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烬就是彼岸。就算尊主不在,任凭你再修炼千万年,以你的能力也绝不可能伤了他,更别说杀了他。”天璇一个一个问题答下来,看向这姑娘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后面两个问题解答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你要不要先看看医师?”
毕竟尊主带着怒气出手的那一下可是真的挺重,她看着这姑娘连吐了几口血爬都爬不起来。
“不必,我就是医师。”天璇说着手里几个手势变换,治愈术落在自己身上时,周围摔得四仰八叉的魔君也感受到了点点暖意,瞬间一身轻松。
还是群体治愈。
“当年公子与尊主翻阅了无数典籍,终于找到一种法子可以让公子由仙灵化成人,那就是补天石。补天石作为载体,可化世间万物,自然化成肉身也不在话下。可是在公子与补天石融合的过程中,却出了岔子。”
“那天公子本来已经快要把本体与补天石融为一体,却忽然间失败了,公子神魂消散,除了奈何桥那一段禁地,魔界三百年不曾有过彼岸花开放。也许,他们的法子其实是成功了,但是不知为何有差错,补天石里只留了一丝彼岸的意识,也就是你唤醒的那一点意识。刚才应该是意识回归,所以公子晕睡过去了,没什么大事。”
“可是尊主都不知道那点意识是公子的,所以才把补天石放在了冰室,你是怎么认定的?”
枕书仙听了这一长串的解释,终于放下心来。
“我修习的法术里有一种,可以追溯魂灵印记。听说尊主回来,我就知道定然是彼岸回来了,虽然知道尊主带回来一个彼岸认主的凤凰儿,我以为那是尊主等不及彼岸苏醒带回来的替身罢了。又听说尊主把补天石放在冰室,便去看了一眼。”枕书仙说着脸色变了几次。
“虽然很奇怪,补天石里的魂灵气息与彼岸完全不同,但印记确实是彼岸的,我自然能笃定那就是彼岸。”
“完全不同?怎么会?”天璇纤眉微蹙。
“我也不知道。”枕书仙带着忧虑地看着结界,“还是我糊涂了。”
溁烬一直以为,他没有的那些记忆都是涅槃时烧没了,所以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哪怕跟着凤无殇回了魔界也没有半点记忆。
从来没有想过,不是烧没了,是丢失了。那七百年的记忆化成一道意识留在了补天石内,他也沉睡了三百年才醒来。
意识回归,记忆也如潮水般苏醒,他本不会有什么问题,错就错在,他不是一般的仙灵。
他的身上,承载了凤凰一族所有的不甘与怨恨,诸多情绪化作血泪刻在他的魂灵之上,怎么也抹不去。
自打把魂灵撕裂一般给梧桐之后,他就再也无法离开梧桐树顶,神魂残缺,甚至无法化灵。
凤凰一族从没见过彼岸花,见这花朵恹恹的,便拿精血喂养,只因为那是神魔战场里,唯一的颜色了。
一直到最后,一百一十一滴血泪落在彼岸花上,补全了彼岸花的魂灵,在神魔战场封闭之前落在了黄泉河畔,被凤无殇捡了回去。
凤凰血泪融合了凤凰一生之中最深的执念和尘缘,那些情绪化作碎片直接传达给彼岸仙灵。
那一段时间,彼岸脑子里全是最后凤凰燎天那一幕场景,一百一十一道自焚的痛苦和对仙界的不满怨愤直接充斥在彼岸脑海里,搞得彼岸时时刻刻仿佛都觉得自己在自焚。
不得安宁。
彼岸不管是沉眠,还是醒着,脑海里,眼前都是那一幕,耳边都是凤凰苦痛的清啸和怨恨,那些怨恨一度想让他灭了仙界算了。
直到凤无殇把一滴血滴在他花瓣上,他终于从满脑子混沌的痛里找出一点记忆,这个人,曾从战场下来后,带着一身的化不开的孤寂和一身浓郁的血腥味坐在他身边,那样子,就好像他一个人孤独了许多年。
于是他第一次化灵,对着凤无殇道:“仙株不需要血喂养,我又不是什么邪物。”
第39章 往事
凤无殇明显愣了一下,看着他有了模糊人形的光影不确定地问:“仙株?彼岸花?”
彼岸头疼得快要炸开,但眼前确实第一次看见了凤凰燎天以外别的景象——凤无殇。
凤无殇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因为怀念神魔战场里那朵彼岸花,随手捡回来的竟然是一个仙株。
“抱歉。”凤无殇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岸仙灵,尽管他听说仙灵其实没有情绪的,就好比无心和无偿的仙器,纵然这俩仙灵似乎走得近,但那好像都是身为同类的一种信息交换的接触,别说意识,情绪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但这个仙灵似乎不大一样,它不仅有情绪,还似乎极为不高兴。
他只是见自己捡回来的彼岸花长得恹恹的,想起曾经凤凰用精血养那朵花的情景,所以试了一下。
结果就试了个仙灵出来。
彼岸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人,很头疼地问:“你要不要我认主?我脾气差得很,可能会弑主。”
彼岸说的是实话,拜凤凰一百一十一道血泪所赐,他偶尔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有毁天灭地的冲动,干出什么来都不意外。
“不必。”凤无殇想也不想地拒绝,他与仙界的大道有些抵触,若是让仙灵认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情况。
彼岸听到不必,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这片刻清明没了,无数怨恨的情绪彻底占了脑海,出手就是大片的彼岸花炸开,直接把屋子炸得一片狼藉,凤无殇刚听见这仙灵说自己脾气不好,就见识到了这个不好法,半点犹豫也没有黑焰窜出裹住那一片光影。
彼岸突然安静下来。
这黑焰抵消了凤凰意识带给他的影响,脑海里一瞬间安宁下来。
“这是什么火?我喜欢。”彼岸安宁下来了,意识也回来了,顿时看什么都觉得生活明朗万物可爱。
凤无殇却定定地看着这团光影半晌:“你喜欢?”
他的黑焰在仙界,大多人都是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半分,开口就是一句喜欢的,倒是几千年来第一个。
“打个商量。”彼岸道,“你分一团黑焰给我如何?”
“怎么分?”凤无殇饶有兴致地道。
“就像现在这样。”溁烬飘了一圈,落在窗台上,看上去像是坐的姿势。
“随你。”凤无殇大抵觉得有意思,自顾自坐回书案,从溁烬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在发呆。
凤无殇确实在发呆。
他虽然算是仙界的武力值巅峰,但他本人对修行并不热衷,神魔战场出来之后一下子清闲了不少,各种事务都交给了陵君,他一个甩手掌柜平日里其实十分清闲。
彼岸神识安宁了几天,凤无殇这里突然就热闹起来。
先是前来下战帖的弘成发现魔尊屋子里多了一团光影,那团光影在窗台上,裹着一圈黑焰,看到他来先是飘着转了一圈,然后大刺刺地落坐在凤无殇旁边:“你打不过他。”
弘成也不恼,更加惊骇于尊主旁边这是什么玩意儿。
彼岸瞅着弘成一直盯着他,没有五官的头转向凤无殇:“他不是想让我认主吧?”
认主?嘛玩意儿?弘成脸都憋紫了:“尊主,这是——”
“彼岸仙灵。”凤无殇很快解答了他的疑问,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弘成,“战帖呢?”
“······没带。”弘成干巴巴地摸了一圈,啥也没摸到,于是掉头就走,“我马上去拿。”
“刚才说到哪里了?”凤无殇单手支着下巴,闲闲地问。
“说到莲心雪月自抽妖骨了。”彼岸很快接了下去,作为仙灵,他看过的沧海桑田人间巨变太多了,数不清的故事闷在心里,瞅着凤无殇发呆便决定给他讲上一讲,反正以往遇到其他仙灵也会一起分享八卦情报。
凤无殇听了几天的故事,一个人活了几千年后身边突然有了一团活气儿,竟觉得还不错。
彼岸又讲完了一个故事,凤无殇刚好煮了一壶茶,倒了一杯之后就看着光影发呆,隐约见觉得这光影似乎凝实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凤无殇突然问道。
彼岸正在研究刚才凤无殇烹茶的一套流程,闻言一颗圆溜溜的头偏了一下:“离开?”
“你在赶我走?”彼岸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发愁,他离开这黑焰,又会头疼欲裂。这几天不知是因为黑焰,还是因为其他,他确实不曾想起过一丝一毫那天的场景。
“我不赶你走,那你就不会走了吗?”凤无殇反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去问一个人,你会不会走,甚至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彼岸能说不会。
“你要是赶我走,那我就只能认主了。”彼岸发愁只有一会儿,愁过了忽然想起自己也不是那么好赶走的。
凤无殇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听说仙灵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密不可分,直到主人死去,仙灵都不会离开。
“我带来了!”弘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打断了凤无殇刚准备出口的那一句“我不会让你认主,你有自由的权力。”
弘成不是一个人来的,几个魔君在窗外探头探脑,一直看到彼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