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席卷而来,一道灵光也冲撞而去,半空中金光一闪,宛若罗罩罩住了女鬼,女鬼不及反应已被收入了锁魂袋中,金光落地显出人影,是判官宋平。
一见是景末离,宋平很是灿烂的一笑,“又见面了,原来是你施咒要开鬼门关,刚好我在附近,就来了。”
景末离也没想到这么巧,抬手一礼,“宋判官。”
“不用这么客气啦,叫我宋平就好。”宋平晃了晃手里的锁魂袋,“这个女鬼名唤秋娘,平日里是没有造孽,不过与你却是有宿仇。”
景末离倒是将心中的疑问直接问了出来,“我当过寂河城城主?”
宋平想着,既然秋娘都找上门来寻仇,总要给个说法,当下也不瞒他,“嗯,城主,我还是觉得叫你城主比较方便。当年寂河城有三个恶鬼作乱,人鬼苦不堪言,你斩奸除恶,一举灭了恶鬼,还在寂河城里建立秩序,让这人鬼能够和平相处,所以大家都拥护你为城主。这个秋娘是三个恶鬼的义妹,当年逃走了,自然是十分恨你。”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就好,想这城主、鬼王,鬼魂者无不是执念过甚,能成鬼王,自己这执念是有多深啊。景末离摇了摇头,不再去细想,“原来如此,想来我与判官也曾相识,不过我已忘记了,还请见谅。”
提起这事,宋平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年是他引他入冥界,却没护好他,让他去了绝情殿饮下了断情殇,宋平轻抿了下唇,“忘了也有忘了的好处,你现在不是很好。待他日城主飞升仙界,可不要忘记冥界还有我这个朋友。”
景末离微微一笑,这个判官还真是性情爽朗,确实符合自己的脾气,“一定。”
“告辞。”宋平也是一笑,身形顿时隐去。
抬手化去院中法阵和结界,景末离看着手中的碧篁笛微微皱了眉,碧篁笛一直跟随在他身边,自己能够恢复两百年的记忆,而余下的六百多年只怕碧篁笛也是亲眼所见了,也许他可以通过碧篁笛找回之前的记忆。
可,该不该这么做呢?今生前世早已纠缠在一起,有些事不需要去刻意去做,也会慢慢的回来,还是顺其自然吧。
“已经没事了,我先告辞了。”往前一步,景末离身御清风刹那离去。
周佑开门出来时已经是看不到景末离的身影,看着空落的院子,周佑忍不住一声叹息,大公子他似乎有许多悲伤的事,他曾在妖界为妖,也曾在冥界为鬼,如今又是在人界修行,以后还会飞升仙界,要经受怎样的磨难才会如此步步维艰呢。
景晖很是好奇的看了厉鬼,倒不觉得害怕,而后出现的判官更是吸引他的注意,原来冥界真的有判官啊,自家那奇怪的哥哥还和判官是朋友,还曾经是什么城主,又是杀恶鬼又是当鬼王的,好像很了不起。
这夜景末离没有回周佑那边休息,不过第二天一样去行医了,到了天黑和往常一样回到小院,周佑并未多问什么,只是跟他说景晖恢复得很好,明日就要去上学了。
日子一如之前,景末离早出晚归四处游医,周佑在朝堂上也是领了要务,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都宿在翰林院里,没时间回来休息,转眼七月过去,已是金秋八月了。
墙角的两棵金桂已经开了花,香气随风飘扬,弥漫在整个院子里,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景末离还未出门天就下起了小雨,想了想也就偷懒一天了,刚好周佑今天休沐,难得也是睡了个懒觉,披着衣衫出了门才察觉下雨了。
院子的地已经湿了,桂花香似乎都淡了许多,看着书房的窗户开着,周佑走了过去,只见景末离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着,桃花眼轻垂,挺直的鼻梁下薄薄的唇瓣比桃花的颜色还要的美丽。
光线被挡住,景末离抬起了头,看着周佑微微一笑,“早。”
周佑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似乎也不早了,左手轻轻摸了摸脸,“我睡迟了。”
“难得休沐,多睡一会挺好,厨房的锅里有清粥,还有馒头,去吃点吧。”
“好。”周佑退开了几步,朝着厨房走去,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只是看着那开着窗户,可心中却有着莫名的安定。说话有人理会,半夜回来廊下也有一盏灯等候,饭桌上也再也不是自己一人,那个冬季大公子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这个秋天,大公子又给了他陪伴的温暖。
吃完早饭,周佑煮了茶端到书房,“大公子这段时间四处行医,救死扶伤,也是辛苦了。”
“世间之事,哪有容易的。”景末离放下了书,“你追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我所追求的是修身济世成大道,付出的努力都是一样的。”
周佑认可的点头,“大公子的毅力我向来是佩服的。”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对了,今天我有个朋友会过来,他心地纯良,是个很好的人,大公子若是见了,肯定也会喜欢他。”
“好,秋风微雨,有一二好友相伴,也是人生一大幸事,更是适合小酌几杯。”景末离取出了几壶竹叶青酒,“酒就由我负责了。”
周佑一笑,“既然这样,我待会去买一些好菜回来。”
将近午时,周佑就出了门,景末离在廊下摆了桌几,几个蒲团随意放在地上,斜倚靠枕坐着,似有似无的翻阅着手里书,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坐了一会,他的双眼就离开了书,望着院墙边上摇曳的一丛野菊,脑中未思虑什么,偏偏一股惆怅从心底蔓延开来。
邻院似乎是种着一树芙蓉,一朵红芙蓉飘飘的被风卷着,落到了院中,何为愁,是离人心上秋,凄风冷雨红花残。恍然一抹红影似乎在眼前掠过,刹那一瞬,让景末离以为是那朵红芙蓉的残影。
院门外脚步声近,大门被推开,景末离看了过去,是周佑拎着食盒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人,怀里抱着一个长盒子,浅黄长袍带进了几分的暖意,是那个画师霍青枫。
“大公子,这位是霍青枫。”周佑紧步上前介绍。
景末离已经站了起来,“霍公子。”
霍青枫一见景末离更是惊喜,“是你!景公子,我们实在是太有缘了。”
周佑看了看两人,“原来你们认识。”
霍青枫连点了几下头,“对呀,之前我回赢城,我们坐同一艘船。”
“那是最好不过了,现在酒有了,菜也有了,景色也不错,大家就随意些,不用拘谨。”周佑将食盒放下,取出了里面的菜肴。
“这个好,我一早上没吃,可是饿得很。”霍青枫很是随性的坐下,将长盒子妥当的放在旁边,三人都没有拘礼举箸端杯先将肚子填饱。
吃了几口菜,景末离就停了下来,斟一杯青酒一饮而尽,薄唇被沾了酒有些微润,桃花眼似乎注满了温柔的春水,明明是很随意的看着庭院,却也有一种让人心动的深情。
霍青枫眼也不眨的看着他,这位景公子真的是他见过的男子中最好看的一个了。
菜吃得差不多了,霍青枫就催着周佑一起收拾了,随即擦干净桌子,铺了桌布,洗了手后又很是精心的点了香,驱散油烟气息,“我今天可是带了宝贝来的,找了半个多月,总算是让我找到了。”
霍青枫将长盒子拿到桌子上,小心的打开,里面是两卷画,他先拿出了一幅展开,是那幅景末离的背影山水画。周佑看了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景末离,毕竟那衣饰他曾见过景末离穿过。
“这不是你自己画的?”周佑不明白霍青枫是要干嘛。
景末离瞟了一眼,以为霍青枫又偷偷画了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这确实是我画的,后来我想了许久,才忽然想起以前得过一幅古画,依稀和这画有异曲同工之妙。”霍青枫神秘一笑,将这幅画放下,随即打开了另外一幅画。
第29章 红影
一幅重彩画卷,画功精湛,似乎更在霍青枫之上,画着青山绿水相依,巍峨莲峰二十四座,而在山崖之上一双人影,白影出尘若仙,红影昳丽飘然,两人衣袖相叠、发带相缠,并肩而立遥望着远处山水。
两幅画,一幅是孤影怅然,让人望之生愁,一幅是双影相依,见之欢喜。
景末离原本并不在意,稍看了一眼,却瞬间皱了眉头,白袍羽袖飞云冠结银发带,自己以前总是喜欢这么穿的,而那人的左手握着一支翠绿笛子,不正是自己的碧篁笛吗?如果这是他,那红影又是谁?
红袍张扬宛若火焰,一段流金红帯系着细腰,风轻扬起了衣带上缀着的明珠,累珠红玉冠结着那细红发带。看不到他的面容,可看着这背影心底却浮现出十分熟悉的感觉,而紧接着的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像是从魂魄深处冲击而来,直让他心猛地一痛。
“这画,还真是好。”周佑赞了一句,抬头不经意一看,却看到了景末离眉头紧蹙,眼中泪珠涟涟,滑下他的脸颊落在了他的衣襟上,可他却没有意识到一样,只是看着画。
“大公子,你怎么了?”
景末离没有听到周佑的问话,他抬起了右手,微微颤抖着的手指,轻轻触碰到那一道红影,痴痴的看着,看得心魂俱哀,没有了记忆支撑,他本能的流着泪,却不知自己为何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