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峙良久,谁也没有再次开口。
谢载月冥思苦想,加上又惊又怒,寒冬腊月,竟然出了一身汗,甚至浸|湿|了身上盖着的纱幔。
那旺旺看着谢载月,居然怔愣的俯首在纱幔上,幽幽道了句:“师兄,我还是最喜欢你的味道。”
谢载月听了这话,顾不上计较这诡异的行为,低声怒道:“你是连斐!”
话音一落,身上毛绒绒的白猫忽然就化作一位懒洋洋的少年,身量颀长,面容妖冶,异瞳闪烁。
谢载月恼了,想要一把将连斐掀翻在地,可他忘了面前的少年不再是他的小师弟,而是两界闻风丧胆的恶灵主。
连斐轻声一笑,随即伸出苍白修长的手,轻轻地掀开那层纱幔。
谢载月面若寒霜,坐起身来,冷冷看着连斐。
连斐眸光煌煌,一双眼睛,像两颗不同颜色的宝石般璀璨。他伏下上身,低笑道:“师兄,你在生我的气?”
谢载月抿嘴不语,暗自在心中盘算用铜斧制住连斐的可能性有多大。
连斐似乎看出他所想,欺身而上,笑道:“师兄,别白费力气,你打不过我。”
谢载月冷眼看他,神色中多有疏离之色。
连斐看见他这表情,眼中几不可察的闪过些悲伤:“许久不见,师兄就这样和我叙旧?你就不怕惹得我不高兴了,让大理寺血流成河?”
谢载月原本还怀有一丝幻想,希望连斐并不是恶灵主,所有推论不过是他错得离谱,可连斐此言一出,无疑于承认自己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恶灵主,他的心迅速下沉,面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你……到底是何人?”谢载月涩声问道。
连斐一瞬不瞬看他半响,转身取过桌上烛台,举在自己脸边,似笑非笑道:“师兄你看,我就是你的小师弟连斐呀。”
有着这样笑容的连斐,是谢载月不熟悉的,不同于往日的霸道和骄傲,这样的连斐,多了些摄人心魄和阴晴不定的可怖。
连斐凝视着谢载月,似乎感受到二人之间的距离正在越来越远,他惊慌失措,又愤恨不已,脸上的笑意开始一点点消散。
他冷下脸,将手中蜡烛随意扔掉,丝毫不在意那还在燃着的烛火会不会引起冲天大火。还好那蜡烛滚了几下,被窗户缝隙透进的寒风一吹而灭。
谢载月神色复杂的看着连斐,这样的小师弟,他更陌生了,不由往后靠了靠,手也搭在了铜斧上。
不成想如此举动,连斐怒气更甚,骤然拉过谢载月,强硬的将他的手束在身后:“师兄,你最好乖一点!我虽然不舍得杀你,但却可以杀了刘渝他们解气。”
谢载月抬起脖子,心中对连斐最后一点师兄弟之意消失不见,传说中的恶灵主和连斐的面容渐渐合二为一,他冷冷问道:“师父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连斐将谢载月拉至身前,神情专注道:“没想到还是让你知道了。”顿顿,又狞笑道:“没错,是我杀的,你心里有他们,他们就该死。”
谢载月闻言勃然变色,跟着心凉似雪,难道连斐居然欺师灭祖,大开杀戒,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恶灵主的脾性果然莫测,让人又恨又怕。这么想着又将连斐打量一遍,不由又想起离恨山上千般维护自己的小师弟,心中突然五味杂陈。
连斐目光狂热:“师兄,我想你心里只有我,你心里若有了别人,我可不答应。哦,对了,颜寒,他一定要死,我还没见你对谁像对他这么上心……”
说着,将谢载月搂入怀中,谢载月被他钳制,非但动弹不得,简直不能呼吸。
第一百章
听连斐提起颜寒,谢载月冷厉扫他一眼,沉声道:“你若敢动他,我必亲手取你性命。”
连斐闻言,面上闪过狠绝之色,接着却笑问道:“我杀了谢崖,你本来就要杀我,多杀个颜寒又如何?”
“谢崖?”谢载月含恨道:“他是你师父!是将你含辛茹苦养大,教你武功的师父!”
连斐冷笑一声,接着用手抬起谢载月下巴:“做我师父?恐怕怕他受不起!”
他贪婪而认真的盯着谢载月直挺的鼻,柔软的唇,忽然就有些出神,半响才道:“可我却允许你做我师兄呢,你说说看,我对你多好,师......兄。”
师兄两个字拖了很长,撒娇的意味十足。
谢载月不忍看他,想要别开脸去,下巴却被死死捏住,他只好看着连斐,失落问道:“连斐,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连斐冷松开手,哼道:“我本来就是这样。”
确实,恶灵主怎么会是良善之辈?谢载月自嘲笑笑,将从前小师弟的模样逐出脑内,冷静问道:“谢家兄弟、方临、沙斗友,都是你杀的?”
连斐点点头,又摇摇头,挑眉问道:“方临是谁?”
谢载月一愣,心道难道杀害方临的另有其人?
那边连斐恍然大悟,自顾自言道:“方临啊,可能是我捉来那人所杀的小孩。”
谢载月皱眉,不解的望着他。
连斐神色自若,继续道:“那日我去寻谢平谢安那两个小子,远远瞧见那个小孩……哦,可能就是方临,正在骂一个哑巴木匠,骂的词还挺新鲜,将那木匠气得脸都紫了,真好玩,哈哈哈。只可惜我一过去,那孩子就吓得要跑,啧啧。”
谢载月怒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连斐也不在意,含笑道:“哦?师兄不觉得好玩?我倒是觉得有意思,于是呢,我就抓来那个孩子,想让他继续骂那木匠。”
说到这里,连斐叹口气,似是无限疑惑道:“唉,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我长得有何吓人之处?明明什么都没做,那孩子居然吓哭了。”又像是个孩子一样,问谢载月:“师兄,你评评理,我到底长得好不好看?”
其实连斐生得极好,只是如今气质骇人,方临见了自然要绕道走,只不过谢载月懒得理他,便没有回答。
连斐等了许久,嘟囔道:“师兄好狠的心......你要不来评评理,我可不想往下说了。”
谢载月深吸一口气,硬邦邦道:“你不丑。”
连斐见状冷下声:“只是不丑?”
谢载月不再理他,扭头看向窗外。
连斐冷哼一声,继续轻描淡写说道:“那孩子不识好歹,我一靠近,他就又哭又闹,我虽然贪玩,但也不想惊动太多人,只好变出把木剑给他,先哄他去叫了谢平和谢安出来。”
原来那木剑并非示威,而是无心之举,不过也多亏了木剑,谢载月才知道连斐便是恶灵主。
连斐将谢载月头摆正,端详好一阵,将下巴抵在谢载月头顶,淡淡道:“那小孩走后,我就去看那哑巴木匠,这才发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哑巴就是耳欲膨胀之人,于是稍加撩|拨,他便动手杀了方临。不过……我又把哑巴抓了回去。”
谢载月听连斐将此等恶事说得稀松平常,气得面色铁青,若不是受制于人,他定要给连斐一个耳光。
看着眼前疯魔的小师弟,又咬牙问道:“那沙斗友呢?”
连斐想着自己大计将成,谢载月又躺在自己怀中,心情大好,有问必答:“他也很好笑,见到我来,高兴地不得了,又给我泡水,又给我吃点心,啧啧,还将我当从前的连斐。不过他对你不错,你也没有老念着他,所以我给他一个痛快。”
谢载月简直七窍生烟,怒问道:“为何杀他们?”
连斐理所当然答道:“自然是想遮掩一二,让你无从得知当年之事。”
谢载月:“为何才动手?”
连斐:“颜寒那厮将我差点打死,我法力尽失,怎么动手?只好先用横波的掩息术,掩住气息,待在你身边。”
原来连斐是用了横波独门的法术,才能隐藏这么久,甚至往来地府。
不过谢载月不知道颜寒还和连斐动过手,想要细问,连斐却道:“师兄不必着急,你会想起来的,不过等那时候……”
连斐神色诡谲,不肯再说,谢载月心底一凉,又愤然:“那你为何今天又要主动出现?”
连斐展颜一笑,道:“因为你怀疑到了我身上。”又抚上谢载月发丝,柔声道:“我固然可以装傻充愣,死扛到底,可是那不是我连斐的作风。再说,我阵法一成,你就会成了我的同类,到时候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拍手叫好还来不及,怎么会还会怪罪我?从前倒是我想多了。”
“你的同类?”谢载月神色一动。
连斐把玩着谢载月发梢,笑道:“我收集大恶之人的眼啊,手啊的,颜寒他们都以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其实……我是为你。”
谢载月惊怒交加,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没想到连斐造下的这些孽,居然或多或少都和自己有关。
连斐低头看着谢载月,见他神情倔强,双眼澄净,肤色因为方才的挣扎微微泛红,忽然一笑,抓着谢载月的手,阴恻恻道:“我啊,守着你太久了,一直不曾动你,没想到总让颜寒那厮捷足先登!师兄,你可知道我有多生气?所以可别直勾勾的看着我,看到你这幅模样,我现在就要做出什么事来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