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波道:“地府无人不知。陛下入凡间,是为护你凑齐三魂六魄。”
提及颜寒,谢载月分神一瞬,很快又冷静道:“锁仙一世我记忆已失,你空口白牙,自然想怎么说都行。”
横波冷笑道:“这段往事,地府也无人不知。既然你忘了,我不妨告诉你,锁仙,黄泉锁,镇恶鬼,你却玩忽职守,纵十八层地狱恶鬼出笼,出逃冥界!”
谢载月心中不禁一沉,原来自己曾犯下如此滔天之罪?
“先王率众去战,却遭暗算而死!”横波说着,已双目圆睁,眼底泛红,“陛下和先王父子情淡,居然说你也是遭人利用,非但不怪你,还依旧将视你为珍宝!本座可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替先王报殒命之仇!”
言罢,又一挥手,钉在原地的黑衣人重新飞奔而来。
谢载月一见,顾不上想其它的,保命要紧,连忙摇摇旺旺:“大仙,您老没什么办法?”
旺旺道:“我修为折损,难以随心所欲的化成人形,法力……”
“明白了,这是我得靠自己的意思……”谢载月凄凉打断,又道:“旺旺,你逃命去吧,别忘了给颜大人报个信,就说我……至死还在念着他的名字。”
旺旺忽然不悦道:“给你带这句话,还不如让我去死。”
容不得二人再交流,黑衣人已近在眼前,谢载月挥斧而出,旺旺也扭动着胖胖的身子开始尽量对敌。
横波在一旁好整以暇,轻笑道:“载月,我虽然想让你死,可却不是在这,你放心,姐姐我可为你想了个很有趣的死法呢。”
谢载月颇感欲哭无泪,退路全无,不过手中却丝毫不敢停滞,使出毕生所学,认真应敌。
可坚持不久,横波似乎失去了耐心,手中一边捏诀,一边命令道:“只管对付那只猫,谢载月交给我。”
黑衣人得了指令,接着毫无情绪的波澜起伏,转向便围住了旺旺。
谢载月用铜斧指着横波,毫无底气道:“横波姐,我从不打女人小孩,你再过来我可要破戒了!”
横波格格一笑,道:“又不是和尚,谈什么破戒,来姐姐让你好好睡一觉。”
谢载月还想顽抗,可眼皮果然慢慢重了起来,握着铜斧的手也渐渐无力。
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听见有人声嘶力竭叫了他的名字,一片衣角从面前一闪而过,那模样……好像小师啊!
第六十八章
谢载月再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想撑起身子,浑身却像被车碾过似的难受无力,四肢五官一时间都成了摆设,丝毫动弹不得。
“你醒了。”黑暗中传来一道冷酷又兴奋的声音。
熟悉的语调,残忍诡异。谢载月霎时便明白过来,横波所谓有趣的死法,原来是将自己送到顾淮南手上!
“你怎么不说话。”顾淮南缓缓从暗处而来,他穿着一身黑衣,唇边带着浅笑笑,还是初见时的从容风雅。
“谢载月,你是第一个让我如此兴奋的猎物。” 他先笑着看了眼谢载月,接着弯腰点燃身侧烛台。
暗室内只有这一盏灯,即便亮了,依旧是孱弱无比。
窗外无月,室内依旧昏暗。
谢载月勉强坐直,费力的环顾一圈,只见四面黑洞洞的,似乎都是高墙,唯有头顶开着一扇不大的门,门下不偏不倚摆着把□□,看起来此处似乎是个地窖。
虽是地窖,顾淮南显然精心布置过,地面铺着青砖,家具一应俱全,完全一副卧房的模样,唯一不和谐的,便是那一排阴森森的刑具。
烛火幽幽,谢载月叫不上的刑具正在泛着寒光,打眼望去,宛如人间话本里的十八层地狱。
青砖上泛着大片可疑的暗红色,虽然早已干涸,可还是掩不去空气中流淌着腥臭,似乎在提示着陶桃也是在此处遭人杀害分尸。
此时,顾淮南也借着光线贪婪地打量着谢载月。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眼神又是那样的明亮坚定,不知……这双眼染上恐惧会是如何的光彩。
少年的皮肤如此的细腻,露出的脖颈光滑极了,让顾淮南忍不住想象那柔软的触感,身子止不住一阵阵战栗。
不过……这次的猎物虽然身处绝境,但并未惊慌失措,反而极其冷静,竟然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不肯施舍。
谢载月果然很特殊,很有意思。顾淮南一笑,暗道自己眼光上乘,没来由得也有了一种想要交谈的欲\望。
“谢大人,你就不好奇怎么会落在我手上?”顾淮南一撩袍子,盘腿坐在了谢载月对面。
谢载月闻言,轻轻抬起眼,亦是笑问道:“顾淮南,朝廷命官你也敢抓?”
由于长时间没有开口,谢载月的声音有些嘶哑,在如此幽闭陆离的情境下,顾淮南偏偏品出些诱人的意味。他怜惜的盯着谢载月,站起身来,自顾自说道:“谢大人想必口渴了。别急,我这就去给你取些水来。”
“你杀人前总是这么仁慈?”谢载月冷哼一声,淡淡道。
顾淮南闻言,轻声一笑,不紧不慢又坐回原地,“这就分人了,我的仁慈向来是有限的。”
谢载月抬眸:“所以……你承认之前杀过人?”
顾淮南一呆,随即释然笑道:“是又如何?谢大人真是尽职尽责,此情此景下还想着套话?啧啧,只可惜如今你是我砧板上的鱼肉,知道再多内情又有何用?难不成你等着去地府,在判官面前告我一状?”
何止要去判官面前告你的状,小爷还要让阎王亲自审你,谢载月腹诽道。
顾淮南忽然用双手撑着膝头,俯身凑在谢载月耳边,“谢大人生得一幅好皮囊,我可有些把持不住了。”尾音一波三折,尽显暧昧。
谢载月侧开身子,和对方拉开点距离,笑道:“顾先生也是唇红齿白,美貌无双,只可惜我家娘子管得严,怕是不能成顾先生的好事。”
“你娘子?小小年纪,倒是会胡说八道。”顾淮南不由大笑,又道:“顾大人这么着急去送死,看来你家娘子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说到送死,谢载月一滞。想他乃是生魂一缕,早就死的透透的,尸骨估计都成了蛇虫鼠蚁的一日三餐。那么横波将自己送到顾淮南手上,这杀人魔还能再杀他一回不成?
顾淮南见谢载月跑了神,颇有些不悦,戏弄猎物是他的爱好之一,可若猎物不配合,这趣味就大打折扣。伸出手捏住谢载月的下巴,强迫着对方抬起头,语气也带了三分怒气:“看来谢大人果真不怕死。”
谢载月被横波施了法术,此时神志虽然恢复,但全身还是虚弱无力,徒劳地挣扎几下,对顾淮南来说不过情、趣。
既然硬功施展不开,想拖延时间,等大理寺的人来救,只能赶紧想些别的办法。
谢载月打定主意,慢慢对上顾淮南的眸子:“顾淮南,你为何要杀陶桃?”
顾淮南眯起眼,勾了勾嘴角,道:“想拖延时间?”
谢载月轻笑道:“大理寺内除了我,还没有人怀疑到你头上,再说我是黑莲堂掳走的,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你家里。本官是看你寂寞,特意好心当个听众。”
“黑莲堂?”顾淮南显然一愣。
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让谢载月瞧了个真切,原来顾淮南并未和横波勾结,自己多半是被人直接扔在了顾淮南门前。
“你为何如此诧异,难道不是你让他们将我绑来?”谢载月故意问道。
顾淮南瞥了他一眼,咯咯笑道:“如此说来黑莲堂也算不上什么恶人,至少知道我心中所想,还懂得送货上门。”
谢载月翻了个白眼,暗道从顾淮南口中套出横波的计划是不可能了,难不成此遭身死,又要不明不白?
顾淮南不满道:“将死之人,还挺有小脾气。”
谢载月道:“既然人都要死了,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谢载月一边和顾淮南周旋,一边用唯一能活动的双手在背后不动声色的摸索,可颜寒给自己的那柄铜斧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在找这个?”顾淮南阴恻恻笑着,从袖中掏出两样物什。谢载月定睛一看,正是他的铜斧和紫玉葫芦。
“谢大人,在下忘了告诉你,我在门口看到你的时候,你身上还有一封信……”顾淮南拎起葫芦慢慢打量着,故意放慢了语速:“你想知道信上说了什么吗?”
见谢载月愣了片刻,顾淮南又道:“你虽然早晚要死,但如果……死前能让我快活一番,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让你死个明白。”
谢载月心想,你连是黑莲堂将我绑来的都不知道,还能知道什么别的内情。
顾淮南见谢载月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又道:“谢大人,我虽然不知道是谁想置你于死地,可我却知道这葫芦和这铜斧的用处……”
用处?谢载月此时倒是好奇起来,按照颜大人的说法,铜斧是武器,紫玉葫芦是法宝,除此以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用武之地?
顾淮南将谢载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满意笑笑,道:“是我怜香惜玉,才问过你的意见,其实你不愿意又能如何,你……逃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