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月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殿下……”
唐雨遥接着问她:“你母亲两年前病逝,顺帝自然无法拿她相挟,所以,铁掌门为何牵涉其中,芙蓉城那孩子是谁?”
北月听后,苦笑着道:“是我阿姐,吕兮。她曾拜入铁掌门,与邹明交好。但这并不是她要取殿下性命的原因,其中另有隐情……”
唐雨遥沉默不言,等她后话。
北月便接着道:“阿姐曾身居铁掌门高位,江湖中树敌不少,有一日身负重伤,幸得贵人出手相助救下保命,之后便隐居于芙蓉城之中,与那贵人情投意合,奈何出身隐晦,不得名正言顺。但她从未有怨,一心与郎君相守……可月前,她隐居之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唐雨遥听到此处,心念一动,记忆中那个陋室小院浮现于脑中。
“我?”
北月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道:“殿下身负血海深仇,唐涧公子冒死相见,阿姐知唐涧公子定要相帮无法阻拦,却也怕他日事败,公子受到牵连有性命之忧,于是在公子替她救了属下之后,便偷偷派属下暗通铁掌门,前来追杀殿下。公子与属下有救命之恩,阿姐更是属下血亲,属下不得不行此事,背叛殿下,属下万死之过。”
如此一来,事情的前因后果总算理顺。
唐雨遥松下一口气,回忆起芙蓉城小院那位少妇人,依稀间记得她眉宇生冷,和北月的模样重叠起来,到真有几分相似。
只要不是顺帝,其他的威胁对唐雨遥而言,不足挂齿,时逢笑在她身边,那吕兮,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既然是情起而动,想来也是有些铁血手段之人,巾帼须眉,唐雨遥反而有些佩服起吕兮来。
唐雨遥细想一番,心中已下了定论,转头去询问郭瑟:“小九,她这毒可能解?”
郭瑟闻言有些吃惊,按理来说,唐雨遥对要谋害她的人,该是想着怎么尽快毒死对方才是,这会儿竟然会问她能不能帮背叛她的属下解毒?
这倒是郭瑟未曾想到的,但还是如实道:“要救她也不是不行,可需要时姑娘出手相助,同为练武之人,真气可将她体内之毒逼出,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时逢笑肆意惯了,爱憎分明,人家要杀她心上人,她断没道理相帮。
不情不愿地伸手拽了拽唐雨遥的衣裳:“你,要救她啊?”
北月自己也是不懂唐雨遥为何会这般宽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唐雨遥,半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她知自己背叛了主子,本是大罪,又有何颜面让唐雨遥劳神救她呢?
唐雨遥却没迟疑,直言道:“既是为阿涧着想,也没能得手伤我,到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此事疑虑已解,留着她,我还有用。”
北月听完,愧疚地低下了头。
时逢笑无奈地看了唐雨遥一眼,媳妇儿有吩咐,动用真气去逼个毒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再没道理去推诿,于是点点头算是应了。
这番周折过后,北月体内的毒被时逢笑全数逼了出来。
虽人还虚弱,可唐雨遥却眼生寒芒,冷声道:“今日救你,主仆之谊已尽,我这里万不能再容你,你收拾东西立即离开,南风和东花对你情深义重,临行前可同她二人道别。”
北月翻身下床,朝着唐雨遥行了叩拜大礼。
“谢殿下不杀之恩!”
唐雨遥搀扶起动用真气后有些虚荣的时逢笑,走到门边,又侧回头来。
她的声音轻飘飘落入北月耳中,带着令人生畏的气息:“帮我给你姐姐带句话,这次算她欠我,若不想寒了阿涧的心,她知道该如何做。”
北月叩头应是,吓得全身瑟瑟发抖。
唐雨遥出去的时候,看了看等候在外的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南风和东花之间,“你们进去与她辞别吧。”
东花已经没哭了,方才出来之后,南风就将北月可能是奸细之事告知了她,东花浑浑噩噩地听完,情绪本有些激动,这会儿平静下来,已然知道她们不再是同路之人,心凉了一半,杵在门口不愿意进去,还是南风强行拉了她入内。
八喜看时逢笑额上细汗,嘴唇发白,心里一紧跟着去扶了她的另一只胳膊,急着问她:“小姐又动用真气了?”
这时郭瑟刚走出来,接话道:“时姑娘现在有些虚弱,先回房,容我再把把脉。”
时逢笑也不知为何,头痛难当,以往动了真气都没这般异常,于是点头应了,众人便一路往时逢笑的厢房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郭瑟收回手来,盯着靠在床上的时逢笑,目光闪烁。
“时姑娘,瑟有一事想问。”
时逢笑不喜婆婆妈妈,便道:“郭先生有话,直接问便是。”
“为何你有两条心脉?气海翻涌,除了虚弱无力之外,身体可有其他不适?”
此话一出,唐雨遥吃了一惊。
“两条心脉?”
郭瑟坐直,严肃道:“正是,其实早在邹明那一掌之后,我便发现了异常,可事关时姑娘隐私,一直没来得及过问,此次时姑娘动用真气帮北月逼毒,两条心脉冲撞得厉害,故而不得不提。”
时逢笑头痛不已,眉头深深凝着,以手扶额,强忍着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两条心脉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啦,现在就是头痛而已,郭先生有什么止疼的法子么?”
她这般说,自然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可唐雨遥却急了,两条心脉,闻所未闻。
锐厉的目光逼向郭瑟,思绪繁杂。
郭瑟早知道时逢笑的异常情况,却一直对她闭口不提。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出来,所图为何不言而喻。
她倒真是小瞧了郭瑟,郭瑟看上去弱不禁风斯斯文文,她怎么就忘记了,拿手好戏不光光是医术,用毒方面郭瑟才是奇才,解毒的法子到底有没有还另说,但凭着时逢笑为北月逼毒,郭瑟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先开一剂平缓气血的药给时姑娘服下,若有任何不适,需得立即唤我。”郭瑟眼角余光扫到唐雨遥递来的眼神,心中得意,藏在面纱中的唇轻轻勾起。
到了金平之后,唐雨遥定会让她离去。
这番行事,也算是万不得已了。
话罢,郭瑟便开了个方子,交给笠儿去找陆三,照方给时逢笑抓药。
接着又以银针入穴,暂时帮时逢笑止疼。
痛感减缓后,时逢笑有些疲累,裹着被子就睡下了。
唐雨遥帮她拢了拢被子,站起身来看着郭瑟,小声道:“小九,跟我来。”
郭瑟点点头,跟她同出。
二人进了隔壁厢房,关上门之后,唐雨遥便一把扫落桌上的茶盏,气得脸色发青。
“你倒是,会做事啊。”
“阿遥为何如此生气?瑟不知哪里做错了?”
郭瑟从容上前,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碎裂的杯子残片。
“两条心脉之事,为何不告知于我?”唐雨遥冷声问她,目光逼视。
郭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迎上唐雨遥的目光,眉眼都带了笑:“那是时姑娘的隐私,之前也没寻到机会问啊。”
唐雨遥弯腰下去,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冷声道:“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该知你现在争不过我的。”
虽然下巴生疼,郭瑟却依旧冷静含笑,“既然争不过,那阿遥何必担忧?你是在怕我?”
唐雨遥闻言松开手,拂袖坐下:“你可以留下。”
郭瑟轻笑出声:“那再好不过。”
碎裂的杯子残片被她尽数捡起,从容站起身便要离开。
唐雨遥又道:“小九,你越发出息了。”
郭瑟止了步:“不敢。殿下面前,瑟这些小伎俩无外乎班门弄斧,只求随行,并无他想,殿下无须如此气恼,恐伤了身子。”
唐雨遥皱紧眉头:“两条心脉,会有性命之忧么?”
郭瑟想了想,才道:“暂时没有,但也说不准。”
唐雨遥嗯了一声,“去吧。”
郭瑟欠身行礼,接着大步离开。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唐雨遥一手捏成拳,用力砸在了桌上。
方才,郭瑟一番话触及了她的底线。
她若留下郭瑟,自然是郭瑟有能利用的地方。
可郭瑟出计留下,这便不能相提并论。
时逢笑的两条心脉是怎么回事她不能知道,眼下郭瑟虽不会与她相争,可到底怀着的心思是在时逢笑身上,等找容归拿到兵符后,她得从长计议了。
她没什么是豁不出去的,独独时逢笑不行。
对于而今的她来说,要想成事复仇,时逢笑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绝不能放,更不愿让。
——
时逢笑在睡梦中,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花海下有一处亭子,另一个自己身着红衣,立于亭前与她遥遥相望。
时逢笑走了过去,嬉皮笑脸地和她并肩而坐。
“怎么,想出去了?”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另一个自己轻声道:“你,比我好。”
“好在哪里?”
“你行事果断,比我洒脱许多,我总是畏首畏尾,还会感情用事,迷了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