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最好的消息。
郭瑟伸手招来笠儿:“去楼下,安排晚膳加一壶酒罢。”
时逢笑高兴道:“要一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去金平咯!有一大波甜甜日常向您袭来!
☆、笃定心意
一月后,韶官城十里之外。
临近黄昏,遥远天幕上,火红云霞染出大片绯色柔情,翻滚的火烧云层层叠叠,金光自九天而来倾斜直下,将高耸城墙镀上一席盛装。
四通八达的官道两旁,古老的枫树枝繁叶茂,枫叶此时已经红透,一跃入眼帘便装点出浓浓秋意,大风席卷而至,官道上大片落黄被风卷起,漫天飞舞的枫叶萧瑟争鸣。
“嘚驾!!!”扎了羊角辫的八喜赶着一辆六乘马车,直奔韶官城去。
马车行过之处,车轮碾碎一地铺得厚厚的落叶,风动,复又将方才路面上留下的轱辘银基尽数卷走,无一余留。
血色残阳下,官道尽头的树木渐渐消失,一排整整齐齐的矮木屋、一方巨大湖泊,双双落入落入八喜的眼中,让她眼前一亮的倒不是湖和木屋,而是木屋前矗立的一根粗大柱子,柱子上挂了面破旧的旌旗,旗帜上有“驿站”二字。
她心道:“可算有热食能下肚了!”
再抬眼望去,矮屋被天边余晖笼罩,倒影狭长歪歪扭扭拉扯在湖面上,湖上金碧辉煌,波光鳞鳞,稍远些的地方,水天共色,马车越行越近,水天相接处满眼金色,渐渐令人分不出何处为天何出是水,一瞬天地,一念人间。
八喜自小长在齐天寨中,还未曾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眨了眨眼,心中‘哇’地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软纸地图,仔细寻找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看了片刻,她便“吁——”声勒马,转身撩起车帘,一颗圆乎乎的脑袋钻入其中,随即言笑晏晏看向时逢笑道:“小姐!离韶官城还有十里,外面极美,有一处驿站,要不今夜就在那里歇了?”
马车内除了时逢笑之外还坐了另外五位姑娘,空余之地非常有限,时逢笑方才打盹儿之际,心思飘忽,正打算把头靠去唐雨遥肩上。
谁知她还没得逞,八喜就停下马车钻了进来,这简直是坏人好事,叔叔可忍婶婶都忍不了,她睁开闭合的双眼,猛地瞪向八喜:“歇什么歇?我看你是饿了!”
“嘿嘿!小姐懂我!”八喜笑开,学着时逢笑平时的动作挤了挤左眼。
“去去去,这不就十里了,今天中秋,韶关城里肯定有灯会!到了再吃!”时逢笑摆手赶人。
“小姐!”八喜努嘴撒娇。
“没戏!听我的!”时逢笑继续阖眼,并不买账。
“咕咕——”笠儿肚子叫了,也跟着抬头可怜巴巴地望向时逢笑。
郭瑟见时逢笑并无松口之意,及时打岔道:“赶了一下午的车,大家都累了,不如就在驿站歇息吧,今日十四,明日才中秋。”
时逢笑听她所言,恍然大悟,自己又把日子给记岔了,面上有些燥,急忙扭头去看唐雨遥,唐雨遥背靠在马车上,兀自闭眼打坐根本没理会她们交谈。
她顿时松了口气,为了挽回颜面般道:“那就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量多极为真理,刚好咱们七个人,同意住驿站的举手!”
笠儿八喜两人,立即飞快地把手高高举了起来,接着郭瑟才慢条斯理举了手,时逢笑正要高兴四比三去城里,没曾想,素来随大流什么都可以的东花,此刻禁不住八喜的挤眉弄眼小动作威胁,也慢吞吞地举起了手。
八喜立时欢呼:“耶!住驿站!”
时逢笑抿唇,朝东花丢去一记白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怒其不争。
然她并没失落太久,马车停到驿站前,众人下车,时逢笑一看外面的景致,惊呆了,她脑中直直冒出一行镶金嵌玉的大字。
——华夏山河美如幻!
时逢笑这些日子以来,整个人围着唐雨遥打转,在外几乎寸步不离,此刻唐雨遥已经跟随众人一路往驿站里走,见她没跟上来,便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回眸将目光看向她,语调平淡地问道:“是有不妥?”
秋风习习,天高水阔。
驿站水榭之畔,白鸥与孤鹄齐飞,晚霞共百舸争流。
时逢笑眼底,那浅蓝衣衫的姑娘回眸一瞬,她便乱了心跳,倩影翩跹,容颜清丽,唐雨遥的长发随风而动,与身后景致自成书画三千,她的天地全都为其醉倒。
那一刹那,她突然明白了何为心之所向。
“画面太美,迷了眼。”她朗声回答,并向唐雨遥露齿甜笑。
“走了。”唐雨遥朝她伸出了手。
时逢笑欢天喜地小跑上去,握住那只光洁柔软的手掌,紧紧握住,跟她并肩去追前面的几个少女。
一行七人鱼贯而入,进到驿站院内。
院里金盏菊开得正茂,秋风抚动花朵发出清冽花香,香气钻入人的鼻孔立时沁人心脾。
花团锦簇之下,深衣老者带了个身强体壮的活计从中走出,他朝着陆陆续续入内的年轻姑娘们稽首作揖,苍老的声音带了喜悦,话道:“今日八哥叫得欢实,说有贵人到来,老朽便备好热食等着,还真等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郭瑟还上一礼,欠身道:“扰您清净了,驿站今日客多么?”
老者微笑,再次稽首:“都赶着去韶官城过节,今日冷清了些。”
郭瑟接着道:“那正好,烦请安排四间厢房,在一处最好。”
“正好有一处院落,共四间厢房,院中有凉亭一方假山几处,还算风雅。”
“有劳!”郭瑟话毕,时逢笑牵着唐雨遥才走到她跟前。
她一转头,便见二人手又握到一处去了,虽这些日子以来实属寻常,可却依旧灼眼,她匆匆别开脸,忍下心中落寞,等着老者领路。
老者侧身让到一边,伸臂相邀。
那个跟在他身侧的伙计却一见唐雨遥便呆若木鸡,脸上挂着憨憨笑容,歪着嘴喃喃道:“真真真……真真美……”
八喜在一边跳起来空出一只手,一巴掌拍疼他的后脑勺:“真真是谁?你口水快掉地上了大哥!”
老者闻言立即拽了拽伙计的胳膊,瞪他一眼,骂道:“死小子,还不快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看什么看?”
说罢,他又换上笑容面对郭瑟:“贵人不必理会,这王狗蛋天生憨傻还口吃,言语不妥之处,冲撞了贵人,万望海涵。”
时逢笑打量了那伙计一眼,发现他盯着唐雨遥目不转睛,立马抢了一步挡到唐雨遥身前,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冷声道:“看够没有?还不走是想挨揍?”
老者瞥见她腰上缠满红布的刀,立马从后面拽了高个儿伙计一把,他佝偻着身子看上去还有些驼背,没曾想这一拽竟活生生把人拽开了两步。
时逢笑心下奇怪,难道是因为那伙计再走神下盘不稳?
她不动声色地牵着唐雨遥,心中兀自打算留个心眼儿先其观其变。
老者领路,把一众七位姑娘安排去了他口中那处风雅院落。
南风和东花以及八喜手里都抱了行李,便先行去各自房中放置。
她们绕路过来,这一个月里,时逢笑好几次提及,马车上摇摇晃晃不宜看书,郭瑟暗自忍下,听了她的话一路上都没看,这会儿刚落脚,便急忙带着笠儿回了房,院中顿时只剩下时逢笑和唐雨遥两人。
时逢笑伸手遥指凉亭,对唐雨遥道:“过去坐坐吗?”
唐雨遥点头答她:“好。”
时逢笑立时笑开了花,唐雨遥这人,平时话不多,每每交谈,都是言简意赅。
虽然话不多,但她有什么提议,只要不是太离奇的,唐雨遥都一一应好,这使得她心里满足感爆棚,现在听到对方口中出现“好”字,便条件反射般的高兴起来。
她当即挽起唐雨遥的胳膊,兴匆匆地就往凉亭去了。
两人穿过院中石子小路,衣袂染上金盏菊的花香,饶到假山之后,信步一同步入凉亭,掀衣落座,时逢笑单手托腮支起下巴,笑盈盈地盯着唐雨遥,道:“都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日凉风隆冬雪’,我却觉得啊,你在的地方,便是人间向往。”
面对时逢笑突如其来的言语撩拨,唐雨遥心中徒然紧张,两人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时逢笑待她虽然很用心照顾有加,可她除了围着自己打转之外,鲜少对自己说情话。
在言语上,时逢笑甚至撩拨郭瑟的时候都比对自己多,此刻却这般露骨不知羞,一番极为动听的情话信手拈来,双眼盯着自己还无比真诚,唐雨遥顿感双颊渐渐发热,从耳尖慢慢红到了脖子根,她别开脸指了指亭子外回廊上亮起的风灯,有些不自然地找话说:“那风灯样式很是别致。”
时逢笑顺着她所指看过去,眉眼微弯,面带宠溺的表情,柔声道:“你喜欢啊?那走的时候买一盏挂在马车上。”
忽而挂来一阵风,唐雨遥衣衫单薄,不自觉地抱了抱臂,时逢笑收回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从白皙的脸一直看到挺拔的天鹅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