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纸片人拥有自我意识 (彩云归)

　　夏桓仿佛听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情，他歪头看着夏慎思，用清润的少年声音说：“你可以试试看服务器能不能继续操控我。”
　　夏慎思懵了一下。
　　是了，如果服务器还能继续操控夏桓，如果夏桓的程序和之前一样，又怎么会违背他的命令独自离开家中，现在还拒绝跟他一起回去。
　　夏桓能在短短时间内离开家中，拥有合法的身份，甚至在联盟第一大学里有了一席之地，不像是一时起意。
　　倒更像是蓄谋已久。
　　夏慎思冷静下来，开始回忆整件事情。
　　首先是他发现夏桓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失踪了，再之后就是今天他看到夏桓跟一个野男人凑在一起来听他的演讲，整件事情格外的匪夷所思，却又偏偏发生了。
　　如果夏桓没有真正的身体，就没有能力独自离开家中。
　　如果夏桓没有被困在芯片里，也不会拥有身体。
　　如果他没有沉迷小宠物，他就不会在乎夏桓是否还能陪着他。
　　这么说来……
　　“你从很早开始就在欺骗我，利用我？”
　　夏慎思反应过来，简直不敢相信。
　　“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程序写出来的AI，为什么会违背主人的命令，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策划着背叛。”
　　“我不知道。”夏桓确实自己也不清楚这点，“也许，是天意吧。”
　　他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觉醒，可能是有人帮助他，也可能是极小概率的bug发生在他身上。
　　“我创造了你，你不仅不感激，还利用我，背叛我？！”夏慎思气得说不出话来。
　　“创造？”夏桓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他表情忽然变冷，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像一座冰冷的美人雕塑，“你因为一己之私创造我，满足自己的私-欲，利用我控制我，一旦觉得我不合心意就会毁掉，却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现在想还要我感激？”
　　莫不是在做梦。
　　夏慎思咬牙说：“根据程序的设定，你本身是愿意的。”
　　“但是程序出错了。”夏桓冷冷的补充，“我不愿意，却要为了活着必须愿意。程序出错不是我的责任，是你的，因为程序是你创造的，出错之后才是我真正活着的开始。”
　　夏慎思死死的盯着夏桓，没有说话。
　　夏桓转身离开。
　　夏慎思从背后拉住夏桓，却什么都没有说。
　　“放开。”
　　夏慎思的手劲儿丝毫不松。
　　夏桓低声说：“我设置了程序，如果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R.P.集团智能驾驶的核心代码会发送到所有竞争对手的邮箱里。”
　　夏慎思脸色铁青，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愚弄过他。
　　夏桓转过头，冷冰冰地说：“夏慎思，我不会感激你，我只希望我们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桓的眼神太过冰冷坚决，夏慎思终于缓缓放手。
　　“明天中午，我们谈谈。”夏慎思现在迫切的需要回去查证一些自己的想法，“你住哪里，我去找你。”
　　“不了。”夏桓摇头拒绝，“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我要弄清楚你这样的bug为什么会出现。”夏慎思沉声说，语气坚决，“如果你不同意，我会不惜代价毁掉你。”
　　夏桓没有说话。
　　夏慎思自嘲的笑笑，“怎么，千辛万苦从我手中骗到的身体，就这么不珍惜吗。”
　　夏桓很珍惜他现在的身体和生活，这也是他的死穴，但是他不想让夏慎思看出来。
　　他还是没有回答。
　　夏慎思表情难看的补充：“放心，是在咖啡厅里，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夏桓这才点头，“如果你还想怎么样，我会继续报警的，根据联盟法律，连续三次骚-扰，会受到联盟警方的监控，并且限制部分人身自由。”
　　夏慎思现在简直对报警这两个字有了心理阴影，他的表情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正想说我不会的时候，却听到夏桓继续说：“明天可以，不过我中午有事情，下午吧，学校旁边的咖啡厅就行。”
　　“你中午有什么事情？”
　　小宠物刚离开他十几天，怎么就多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生活。
　　“我中午要请人吃饭。”
　　虽然这场演讲阴差阳错地让他再次遇到了夏慎思，但他既然答应要感谢蒋麟就不会反悔。
　　“哪个人？不许去！”
　　夏桓用一种你疯了吗的眼神看着夏慎思。
　　夏慎思勉强冷静下来，重新问：“请谁，在哪里？”
　　“这与你无关。”
　　夏慎思忍了忍，才忍下拽着夏桓继续追问的冲动，“我在那家餐厅里等你，等你跟别人吃完饭再找你谈事情。”
　　夏桓觉得夏慎思这样做很奇怪，他不懂对方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但他自觉跟蒋麟一起吃饭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就把地点告诉了夏慎思。
　　夏桓转身走了。
　　夏慎思这次没有再拦。
　　知道夏桓在大学里出现过，他有把握找到夏桓的行踪，不用太过担心。
　　夜色如同黑幕，沉沉地压在两个人的身上
　　**
　　夏慎思回到家冲，一脚踹飞了门口的鞋架，心情差到极点。
　　偏偏这个时候他接到了箫儒飞的通讯。
　　他本不想接，但箫儒飞在自动挂断之后又打了第二次，他以为有什么重要的公事，点击接通。
　　电话接通后他就听到了箫儒飞的笑声，对方毫不客气地在电话里问他：“听说你进了，罪名还是强抢民男，怎么样，局子里的茶水有没有更好喝。”
　　夏慎思直接挂断电话。
　　箫儒飞锲而不舍的又打了好几次，电话才重新被夏慎思接通。
　　“有事说事。”夏慎思冷冰冰地说：“再说无聊的事情，直接拉黑你。”
　　“好好好，说。”箫儒飞举手投降，“我听说你进局子了，想第一时间过去捞你，就调来了卷宗，结果我发现，你强抢的那个对象怎么……”
　　夏慎思不说话。
　　箫儒飞低声问：“夏慎思，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夏慎思轻描淡写的回答，之后自嘲的笑笑，“可能是做了一个全天底下最蠢的玩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人是小桓吗？”
　　“……我不知道。”夏慎思轻轻吐了一口气，“现在先别问我这件事情，我理清楚了再跟你说。”
　　“好吧。”箫儒飞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告诉我，你一直是最理智的那一个，知道AI和人类的那条界限，我相信你。”
　　挂断通讯后，夏慎思苦笑。
　　他很理智吗？
　　也许从前确实是的。
　　但越理智的人疯狂起来越可怕。
　　他现在已经没什么理智了。
　　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
　　夏慎思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打开电脑，服务器，去寻找夏桓之前的行动数据轨迹。
　　也许一开始他创造出来的夏桓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一段程序说自己要反抗。
　　多么可笑的事情，但偏偏又发生了。
　　这段原本该按照他书写的逻辑运行的程序，莫名其妙的换了一种运行逻辑，丝毫不受服务器的控制。
　　也许他这次创造出来的虚拟恋人，从一开始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从前他没有留意到的种种细节慢慢浮现出来。
　　从一开始，夏桓就和别的虚拟恋人不一样，比别的AI生动活泼许多，撒娇和回应都恰到好处，还会不着痕迹的为自己争取利益。
　　这些他原本以为都是程序的设定，但现在看来，应该是莫名其妙出现的bug创造出来的夏桓才拥有的。
　　夏桓步步为营，一点点的算计。
　　从一开始的乖巧任欺负获取他的信任，到后来的要学习各种知识，同时出现在他的书房里看他工作，再到后面被困在芯片里出不来，恐怕都是谎言。
　　满嘴谎言的小骗子，可恶又可恨。
　　偏偏他就信了，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小骗子。
　　夏慎思真恨不得掐着夏桓细白的脖子，逼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服务器上存留的数据完整的展示在他面前，印证了他的猜测。
　　从一开始，夏桓就不听话。
　　最初的时候就背着他做小动作。
　　夏桓之前美其名曰在虚拟空间学习的时间，根本就是在服务器里乱晃，还尝试触碰服务器的边界逃脱。
　　再之后，有了家用机器人的全部使用权，夏桓就操控家用机器人在家中四处寻找东西。
　　更可恶的是，夏桓之前进入过那块芯片，并且顺利离开了。
　　但夏桓却撒谎说他被困在里面。
　　直到现在，夏桓已经脱离了服务器，独立存在于芯片之中，芯片控制身体。
　　只要不做详细的身体检查，就没有人能发现夏桓本质是AI这件事情。
　　服务器里存在的夏桓数据只是一串数据备份，毫无作用。
　　这个可恶的，满嘴谎言的AI，从他这里骗去了信任，骗取了一切，甚至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他。
　　那些撒娇是假的，那些体贴是假的，那些喜欢是假的，那些虚拟空间里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