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跟他说对不起干嘛?”此刻,祁阳的内心满是慌乱、难过却又难以置信,但他依旧下意识地挑出了陈子衣话里的毛病。言罢,他抬头看了眼陈墨直立的背影,恍然间想起了先前陈墨跟他说过的胡话,一时间五味杂陈,慢慢地,他也没心思再继续思考什么了,只是视线逐渐湿润模糊。
他们三人就站在这片染满鲜血的红草面前直到天光大亮,今天果然如那竹舍中的神仙所言是个艳阳天,和煦的日光漏进了这处密林深处,消融了树丫枝头结的霜露厚雪,却仍旧驱不散这处衰草地的一片阴寒。
S市四中生物老师于长寿村中消失,现场只余一淌血迹,这般骇人听闻的案件自然无法被隐瞒住。再加上这名老师先前又曾被多家媒体推上过头版头条。除陈墨外,大部分人都认定了苏南已死的事实,于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内S市四中竟是接连出现了两起命案且都同长寿村有关,再加上陈子衣与祁阳在一旁的陈述,一时间满城哗然,流言四起。
到了此刻,即便是世界遗产保护机构亦无法再保护长寿村周全。就在翌日,韩江便领着一支小分队率先进入长寿村中展开调查。
这一连串离奇诡异的事件,无疑让S市四中再次站在了风口浪尖。无数的媒体记者聚焦于校方组织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
校长这回并未让老段出面替他发言,而是自己直面了众多记者朋友,站在数不清的“长枪短炮”面前,校长平静地述说着苏南的生平事迹,诉说着他几十年来的兢兢业业,因公废私,介绍了他出色的教学履历,并告诉大众——苏南的师德不容任何人质疑。
而原先曾对苏南的师德颇具微词的师生们却在此刻纷纷表态,告诉记者他们同苏南也不算熟悉,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再加上苏南本班学生的力证,陈子衣同祁阳站在镜头前红着眼眶表示老师是为了保护他们才牺牲的,终于让一些质疑的声音消停了下来。
““照这么看,这老师为人还不错啊,可惜了。”
“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认识您。”
“苏老师,我要像您道歉,先前我不应该盲目听信他人言辞,质疑您的人品,很遗憾到了今日才知晓真相,祝您一路走好。”
“这风向还真是说转就转啊,我就保持观望态度吧,说不定之后又会有什么反转。”
“ls+1,我也不相信会有这么高风亮节的老师,八成是因为人现在已经死了,所以学校便专挑好的夸。”
“是啊,先前不是还说这老师怎么怎么不好,怎么一下子风评就都变了?不科学!”
“老师,对不起,一路走好,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轻易站队了。”
“之前那些辱骂过老师的人呢?还不赶紧出来道歉?!”
“虽说谈论死人的是非不好,但如果我没有记错,先前确实是因为这老师的失误才害死一名学生的吧,我们批评他难道还批评错了?”
“对啊,总不能因为人死了,曾经犯过的错就不是错了吧?”
“LS听谁说的?苏老师什么时候害死过学生了???不带脑子看新闻?整天尽知道人云亦云?!”
“先前我就没有跟风骂过这位老师,现在只能说一句一路走好了。””
以上,大抵便代表了社交软件中各位网友对此事的评价与看法。
苏南的住宅门口堆满了各界人士赠予的花圈,其中许多人同苏南素未谋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信件寄到了苏南的家中,无非是为了道歉或是讴歌,感慨他的师者之心。当然仍旧存在着憎恨他的人,简瑞如父母此刻正愤慨地看着通讯仪直播,耻笑苏南的假仁假义,装模作样。
“要我说啊,这老师估计就想装装保护学生的样子,哪想真赔上了自己的命。”简瑞如的大姨在一旁说道。
“是啊,他要真像这校长说的这么高风亮节,当初为什么不替阿如去死啊?”另有人接口道。简瑞如父母并不参与讨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面投影屏,心中感受到了一丝畅快,只觉得苏南完全是咎由自取,报应罢了。
等到直播结束,简瑞如的母亲再度拨打了一个相熟记者的电话号码:“小李啊,对,是我,其实我还知道那老师的一些事情——”
“小子,你要再在对决中走神,下回可不是受点小伤就能收场的了。”crow一拳又将陈墨击于青石壁上,墙壁瞬间坍塌下了大半,并呈蛛网状向四周延伸。
陈墨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没吱声,那伤口很快便又消失了。
“苏老师的死,我们也很遗憾,但人死不能——”crow话未说完,便看到陈墨目光笃定地朝他看来,由于药物作用,陈墨的眼底依旧一片血红,连带着尖齿
森寒。
“他没死...”陈墨扯着嗓子说道,服药期间即便吐出单字都极其艰难,好似牵扯着内脏般的酸涩疼痛,更遑论陈墨一口气说出了三个字,
crow摆了摆手,做了个告饶的手势:“行行,你说没死就没死吧。”
“欸,幸好咱们聪明,早让陈墨和那人类完成了兽化训练,不然等到这会儿——”红毛大喇喇地盘腿坐于牢外说道。
“你就少说几句吧。”凰娘拍了下红毛的脑门,虽对那位苏老师也没多少感情,但她至少懂得顾忌旁人的感受,看着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看书的小绷带,凰娘叹了口气。
永生者们也是通过通讯仪才知晓了苏老师的死讯,他们本就见惯了生离死别,何况对方仅是一名人类,最多真心感慨上几句便也算对得起这一场相识了,所以比起苏南,大多数永生者倒是更为担心陈墨会因此受到影响。
可是小绷带与他们不同,她是真心替苏老师的死亡感到难过的,但虽说如此,她也并未掉下过一滴眼泪,毕竟已经活得太久了,久到连悲怆的情绪都再难生出,只能说心头弥漫着一层灰霾罢了。
crow是在苏南出事后的第八天联系的陈墨,他本以为陈墨可能不会赴约,没想到陈墨竟是来了,而且若是单看神情状态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悲伤之色。
“我老早就说过了,咱们永生者能对人类产生多少感情啊,差不多就得了。”有永生者不以为然道。
crow不置可否,陈墨这小子总是面无表情再加话少,他亦有些无法看透。
“对战吗?”这是陈墨来到石室后同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大部分永生者都是好战分子,闻言亦不做多想,当即就排队找陈墨单挑,陈墨的实力他们还是挺服气的,正因为服气便更想将其彻底击败,他们可不管陈墨是否尚处于悲痛之中,就没生这股细神经,只想打个痛快罢了。
于是,永生者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正是这次比斗,让crow确信苏南的离开确实对陈墨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而且还不小,就在他看到三名永生者相继被陈墨打倒至地,浑身挂彩的时候。
陈墨并未服用渴气丸,却将那些年逾百岁,战斗经验丰富的永生者们各个击败。脱去上衣的他浑身肌肉紧绷结实,静立原地不动时就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旦让他寻到猎物的弱处,必将其一击致命。
当然,将永生者变为猎物也并非易事,陈墨自己也讨不了多大好处,打到后头,甚至于浑身难觅整肉,一处处伤口血红狰狞地向外翻着,方才愈合便又添了一笔新伤,然则陈墨好似没了痛觉神经般依旧不管不顾地同永生者进行搏斗,与其说是人与人间的搏斗不如描述成最原始的狩猎来得更为恰当。
“他现在这种状态——”凰娘不似那些粗人般没心没肺,看到遍体鳞伤的陈墨也不禁心生担忧,人类死一个两个她倒不甚介怀,但若是因此惹得同伴心伤,她便再难坐视不管。
终于,在一次陈墨同永生者打斗,差点伤及对方的“芯”时,凰娘忍不住了,她将亦是满身血污的陈墨喊到了一旁,试图开解对方。
“陈墨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陈墨平静地看向凰娘。
“你别以为故意板着张脸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得多。”凰娘双手环胸道。
陈墨:“......”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想发泄,但苏老师已经死了,你这般害人害己的行为就像——就像———”凰娘好似正勉力思考着恰当的比喻。
“得得得。”原本立在一旁旁听的crow赶紧出声止住了凰娘的话头,这凰娘也就是个半桶水,整天以为自己的心思有多细腻,实则跟那群大老粗比也并无多大区别,
顶多能挤出一两句人话便也就差不多了,crow担心凰娘会无意间说出什么话再刺激到陈墨,便挥手让她走了。
凰娘虽不太服气,但还是依言走到了一边。
于是crow回头看向陈墨,并未立即开口,似是正在斟酌着用词。
“我没事。”陈墨却干脆说道。
“得了吧,小兄弟。你要没事能打得这么拼命?”crow笑着反问。
陈墨之所以能一口气打赢三名永生者还凭借着一个重要因素,那便是他那种不管不顾的打法,由于“芯”的存在,永生者们或多或少都还会有所顾忌,但陈墨却似真当自己毫无破绽般,以攻代守,招招决绝,丝毫不给自己留有后路。即便被打得遍体鳞伤,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人类有句俗语叫作“软的怕硬的, 硬的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句话依旧适用于永生者这个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