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让谨微笑着用扇子抵住他的肩膀：“小柳多虑了。等等。”
他撤回扇子，低头捡起一样东西：“这玉佩是你的吧？怎么不系牢点。”
方才柳临风耍宝，腰间的白玉佩被他扑落在地，柳临风见那玉佩脸色一变，连忙拿来反复看过，确保没一丝伤痕才长出一口气，珍之又重放在怀里。
凌让谨摇着扇子笑道：“什么宝贝？第一次见你这么在乎。”
柳临风扭扭捏捏含羞带怯道：“佳人所赠。”
凌让谨了然，将扇子一合：“各位各自去忙吧。”
散会之后风琼野跟着他师尊往回走，边沉雾忽然赶上来：“世叔。”
“嗯？”凌让谨回头，“怎么了？”
“你忽然离开要去哪？带着秋长天安全么？”边沉雾道，“你不是怀疑他……”
“我正是去证实我的怀疑。”凌让谨半垂者眼睛，看上去温柔极了，一点不像是个杀伐果断的仙盟盟主，“繁霜要骗过你们容易，要骗过我却没那么简单。”
风琼野挠了挠头：“我看二师尊对仙盟没什么兴趣，就算秋长天真的是他假扮的也没什么吧？”
“繁霜是对仙盟没兴趣，但他未必对跟仙盟作对没兴趣。”凌让谨抬头看向中庭月色，“如今仙盟局势未明，经不起他在里面跟着折腾。”
风琼野道：“可是我倒是觉得他要真来，也是冲着师尊你。”
“都一样。”凌让谨对他一笑，“多事之秋，我不能离开仙盟，他要是按照书中所说，忽发奇想把我劫走，就算劫不走，和我打个两败俱伤，你们该怎么办？不是我夸口，有我没我差距还是很大的。”
风琼野：“……其实我觉得把你带走也挺好，这操心操的。”
凌让谨挑挑眉，看向一边的边沉雾：“我不操心就要他操心，你选选？”
风琼野一蹦三尺高，飞速跑了：“这什么送命题，我回去打坐了拜拜了您嘞。”
边沉雾看他走远，忽而叹了口气：“仙盟当真离不开你。”
“慢慢的就变成了离不开你了。”凌让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不用着急。接下来几天，你多盯着点，我想……我可能还要回一次眠月谷，”
边沉雾皱了皱眉：“是去找花爷爷？”
“花伯父是看着我长大的。”如今没了外人，凌让谨疲惫之色再掩盖不住，“他待我如亲子，为眠月谷收了许多伤。如荫兄弟二人，更是与我亲厚。如荫先是云游四海后才拜入谷中，如云却是从小和伯父一起住在谷里，我这样对他，于理无差，于情却有愧。自当回去请罪。”
边沉雾启唇欲辩：“这不是你的问题，是——”
“情未必是对的，但总要顾忌。”凌让谨打断他，他神色郁郁，心情看上去很是不好，“先让我解决孤山那边的事情吧。”
边沉雾沉默片刻，忽然道：“就算是你此生挚爱，你也不会让他有威胁到仙盟一丝的可能？”
“那是自然。”凌让谨道，“仙盟不是我一个人的仙盟，它背后是数万修道者和无数平民百姓。不是拿来和我一己私欲比较的。”
“我忽然觉得，琼野所说那个结局不错。”边沉雾低声道，“想必步繁霜带你走时，无论你二人是生是死，那一瞬间，你是解脱的。”
凌让谨听他说完，便很慢很慢地笑了，月下的白衣青年眉目如画，他应道：“是啊，我那时想必是——非常开心的。即便他带我走是要杀我，我也终于轻松了。若是生，繁霜是我的归宿，若是死，黄泉是我的归处。无论如何，我都可以不再回头了。”
“但是沉雾，那个结局并不是最好的。”他低声道，“大道忘情没错，但若是自己本是多情，却被迫无情，那其中心酸，是无法言拟的。”
第41章 撩仙大师步繁霜 我欺负我自己
边沉雾垂眸道：“是前辈……不, 世叔让我莫要纠缠。”
“我是叫你不要强迫纠缠。因为那样做对琼野不公平。况且感情这东西不是强迫纠缠就能得来的，太过激进适得其反，对你本事也不利。”凌让谨笑道, “现在我也没叫你强取豪夺, 我看琼野分明有心, 你若就此放弃, 反而与之失之交臂。你们二人现在究竟如何了？”
边沉雾漠然道：“我若提出在一起, 他就跑。我若冷下来, 他反而好像少点什么。不过就算我们之前已经在决裂边缘，你追我赶到孤山，他仍旧像以前一样，有好事总会想着我。所以我总是放不下。”
凌让谨沉默片刻, 总觉自己徒弟有点贱得慌：“也是他尚未明了心意，你可以找个契机, 让他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
这就触及到边沉雾不擅长的地方了, 他沉吟许久：“怎么找这个契机？”
对此也不怎么精通的凌让谨也跟着苦思冥想：“找个机会让他英雄救美？”
边沉雾面瘫着一张脸：“他是美还是我是那个美？”
凌让谨一琢磨, 发现如果边沉雾都遇险了, 那对手杀了风琼野跟玩似的：“那若是遇见危险, 你救他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边沉雾扯了扯嘴角：“世叔, 你的徒弟别的不行, 御剑逃跑这功夫比我都强, 我怕到时候他拉着我飞速跑来, 没有我发挥的余地。”
自己情路也不顺的凌让谨无计可施，两人愁眉苦脸看了对方半响，仙尊拍拍边沉雾的肩：“加油？”
边沉雾正要说话，却听见有人匆匆走来，他二人回头一看, 却是一位仙盟弟子拿着一封信。
凌让谨一看那信封就脸色微变。信封是特制，黑色洒金纸，印着金色的纹路，上面用金墨写了三个字宿音山。
那字迹潇洒狂放，凌让谨再熟悉不过。
仙盟弟子一开口就证实了他的猜想：“盟主，孤山魔尊来下战书。”
凌让谨离开仙盟养伤的二百年间，步繁霜的战书也一次都没送来过，如今重现，仙盟上下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只要凌让谨在，步繁霜对仙盟的兴趣就只在仙盟盟主一人身上。如果凌让谨不在，万一步繁霜突发奇想想揍仙盟了，那仙盟上下就毫无还手之力。
凌让谨伸手接过那封信，打开后是步繁霜的字迹：“闭关期间新悟一招，三日后凛月崖见。”
凌让谨将信纸一掩，对那弟子道：“告诉秋长天，三日后与我出门。”
仙盟弟子领命下去后，边沉雾道：“倒是省得去孤山了。”
“……”凌让谨不答，思索片刻后对边沉雾道，“这几日派人盯着点秋长天，再派些人注意点凛月崖的动静。”
边沉雾道：“世叔还有何疑虑。”
“繁霜是世界上最知我的人。”凌让谨微笑道，“如果秋长天不是他，那或许就是凑巧。若秋长天真的就是他，他便是猜到我要去孤山探他底细，所以自己送上门了。不过无妨，去孤山还是去凛月崖，是不是他我都能看出来。”
凛月崖是一处风景极佳的悬崖，种有一颗大树，开着雪白的花。花下论剑，自是风雅无比。此处还有一点即为有趣，它终年负雪，雪却不冷，人躺在上去好似躺在松软的棉花上。不远处还有一处温泉，只不过那温泉被魔尊八百年就买下了，一般人进不去。
来此处不是打架的就算幽会的。
凌让谨到了之后就让手下弟子都撤了，步繁霜先一步进去，此间因为都知道他俩要比剑，所以也没人来凑热闹，怕热闹看多了被误伤，自己也成了热闹。
凌让谨回眸看了看漫不经心的秋长天，笑道：“你随我来。”
秋长天抱着剑应了一声，待所有仙盟弟子离开后，随着凌让谨漫步登上山路。
“你以后便是直隶于我，做我的护卫。”凌让谨笑道，“可委屈你了？”
秋长天笑了笑：“仙尊是吾辈榜样，我自然求之不得。”
凌让谨垂下眼睛，笑道：“来过这里么？”
秋长天道：“来过一次，景色不错。”
凌让谨道：“我那日让你对诗，出上句时想的便是这里。”
秋长天歪了歪头：“残月尽照孤鸿影？那我对落花当扰绝世人却也应景。说起来那日仙尊是去给尹楼主送礼物？我这几日听他们云梦楼人说，你喜欢尹楼主呢。”
凌让谨失笑：“你那日拿的锦盒是我要尹楼主查验的丹药，朱雀长老赠与我，我怕有异，故而请她帮忙。”
秋长天听这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原来如此，我说那锦盒怎么一股药香，还在想送心上人礼物，总不该送药。”
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倒是很有秋长天之前的意思。送药对诗之事只有他二人知道，连那只橘黄色的猫都不在，况且那猫只开了灵智，话都不会说，天天被秋长天抗在肩上到处被迫跟着惹是生非。想.来秋长天也不会一腔少女情怀，回去和猫说他和仙尊对诗了。
秋长天要是搞个什么闲教鹦鹉念郎诗，那可太可怕了。
就算说了，估计那猫也会炸毛磨爪迅速跑开。
如此想来，眼前秋长天是本人无疑。毕竟人是边沉雾亲自盯着的，今天也是凌让谨亲手提出来的，临走前那只猫还欢呼雀跃蹦跶了好几下，好像庆祝不靠谱的临时主人终于滚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