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猜也是。”那人停下脚步,望明月几眼,“上午有个大会,我去的时候,见到三殿的人了。听他们说,宋帝王也在养伤呢。真是你砍的?”
“我砍他,是我占理,毕竟他先动的手。”明月自然道,“我那是正当防卫。”
“说得好!”那人拍了下手掌,“我们是七殿的人,宋帝王拿阎王鞭过来打我们,置泰山府君于何地?就该打回去!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也算性情中人了,居然亲自拿阎王鞭来教训你?怎么,就因为他觉得你背叛了他?你俩从前感情很好?”
听到这话,明月似乎觉得很可笑,但他双目微眯,明显多了几分冷意。“推压地狱之苦,我整整受了一千年,每天早上身体被山体活活压得粉碎,每晚再重新生长骨肉……在这种情况下,你该不会认为我会感谢他绕我不死吧?如果仇恨也算感情的一种的话,那我确实跟他有感情。”
“哎哟,你看我这嘴——”往自己嘴角打了一巴掌,那人道,“提起你不愉快的事了,这是我的问题。我一会儿自罚三杯行不行?”
“我这里从不备酒,只有茶。你自罚个什么?” 明月语气清淡,听不出是不是在嘲讽。
明天坐在沙发上,默默把两人的对话听在了耳里。
这黑袍男人看似好说话,但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试探明月。
这自然是因为他怀疑明月还心向三殿宋帝王。
而高傲如明月,对他的态度算得上温和,并且居然用上了一些话术来应对他的质疑,可见此人在七殿的地位非常高。
如此一来,尽管明天非常记挂段易那边的情况,还得把面前的危机先应付了过去。
毕竟如果明月一旦被怀疑,这个系统换了人接手,那局面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眼下,明月带着这人走进来,对明天介绍道:“这是七殿的第二把手,白凤。”
明天目光冷淡,并未做回应,明月瞥他一眼,再兀自请白凤坐下。“我这小弟觉得被我骗了。折腾这么久,他好不容易通关,结果还是死了,并且被我骗到了这里干活……他闹情绪闹好几天了。别见怪。”
白凤打量几眼明天,似乎也并没有在意他的无视。
看向明月,白凤再问:“我来这里无非是想看看他这个通关者到底长啥样。另外我听说……你好像想让他载入游戏,成为NPC……你要赋予NPC意识,这什么意思啊?”
明月坐在沙发上,身体后倾,姿态闲适,却又带着一股无声的压迫。
瞥向白凤,他道:“系统的事,泰山府君是直接管的,关于我的计划,相关的详细报告我已经呈给他了。咱们各有分工,你又不懂系统这些东西……我觉得你应对好上面的人,别让他们发现这边的事,也就行了。”
白凤皮笑肉不笑:“我知道,这方面我是个门外汉。但我这出于好奇,过来打听两句,不算什么吧?你没来的时候,我也勉强分管着这边呢。我对系统可并不是一无所知。”
“行啊,那就用你能听懂的话给你解释两句。”明月把双臂放上扶手,沉声道,“泰山府君不是嫌游戏难度不够,以至于现在玩家们通过内斗被激发出来、再被系统吸纳的精神力,已经快要不够他吸食了吗?我这是在帮他想办法啊。把副本里完全被数据设计出来的NPC,赋予真正的意识,也就是让他们活过来,岂不是很妙吗?
“从前玩家只是跟玩家斗,现在赋予NPC意识,让NPC与玩家斗,甚至NPC与NPC之间也要斗,副本不可控的因素增加,游戏更难了,每个人释放的精神力就更多了。虚拟的NPC有了意识,后期也许不需要真正的灵魂,它们自己就能产生跟灵魂一样的精神力。
“这样岂不是很妙?你也不需要再去帮他想方设法瞒天过海地抓生魂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想找一种方法,让虚假的数据拥有生命?”白凤有些惊讶地看向明月,“我没理解错吧?”
“你没有理解错。就是这个意思。”明月道,“不过这件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我先拿我家小弟做个活体试验。如果说复活所有NPC这件事,是治疗泰山府君的药。那我小弟就是药引子。等跟他有关的测试通过,我就会把这件事推广下去。”
掀起眼皮撩一眼白凤,明月再道:“对了,将明天留在这里的手续,我也是按规矩办理的。一切合规合法。你无须担心。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给泰山府君招惹麻烦。”
“行吧。那我只能说……祝你顺利了。”白凤站起来,若有所思瞥一眼明天,但终究没有继续逗留的理由,于是起身走了。
白凤一离开,明天立刻把平板拿出来,正好看到段易和杨夜两个人对抗无数侍卫的画面,他俩都挂了彩,流的血却像是颜料。
见状不妙,明天迅速端着平板回房,似乎是想去帮忙。
但明月叫住了他。“如果这点事情他都对付不了,那我后面也指望不上他。”
“你想利用他配合我里应外合帮你办事。在此之前,你想考验他?”明天步履不停,“可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工具。”
“我是需要他的配合,目前看来他素质确实也还不错,何况他是顾良的弟弟,还能给我带来顾良和杨夜这两个帮手呢。”明月打了个呵欠,靠在了沙发上,“只不过我还没能完全了解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可以走到最后,以至于帮忙实现我的大计。另外我这里的人,也许会有白凤的眼线,我希望你行事的时候注意点——”
明月话还没说完,明天已然消失了踪影。
侧头瞥一眼他的背影,明月摆了摆头。“我们家居然出了个懂感情的,你也算是明家人里的奇葩了。”
·
墓室内。
这里充斥着哀嚎声和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都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侍卫们,导致偌大的墓室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杨夜用一根横过来的长矛压制着四个侍卫,段易用另一根长矛以差不多同样的姿势与四名侍卫对峙,战况极为胶着。
暂时没有别的侍卫再从画里出来,这八个人又分别被段易和杨夜压制住,刚才尝试了几次逃跑都没能成功的东方羽总算又从白骨洞里钻了出来,拔腿就往墓门方向跑。
忽然之间,9号也从某个棺材里窜了出来,大步跟上了东方羽。
便是在刚才混战之际,暂时从慌乱中恢复后,他立刻躲进了一个空棺材,还盖上了棺盖,侥幸活到了现在。
而就在这个时候,壁画里忽然再走出了一个将军模样的男人。
这个人的穿着颇为奇异——里面是红色的喜服,外面则套了盔甲,像是个穿上喜服准备娶姑娘的时候,却忽然遭遇战事的人。来不及更换衣服,他只能直接披上盔甲上阵杀敌。
这人是……楼兰新娘的夫君?
段易正这么想着,便见着人举起一把长刀,朝9号胖子走了去。
9号胖子感觉到了什么,及时回头一望,就看到了朝自己杀过来的将军。
惊恐之下,9号立刻转身朝前飞奔几步,然后一把拽住了他前面的东方羽。
这胖子力气不小,看上去不是个外强中干的,居然直接把东方羽举了起来,然后死死抱着她挡在了自己面前。
很明显,他想让东方羽给他挡刀。
东方羽年纪小,个头也小,被举起来后,双脚悬空在9号胖子的膝盖位置,她怕得浑身发抖,用力拍打扭动着胖子的同时,双脚也尽可能地朝他身上踹了去。
可惜她这力量如同蚍蜉撼树,胖子稳稳站着,简直无动于衷。
眼见着持刀的将军已近在咫尺,情况危机万分,段易横举长矛应对四名侍卫的同时,往周围地上望了一眼,发现他的短刀正好掉落在附近。
顾不上形势危急,段易分出一条腿,脚背用力一踢,地上的短刀被他一脚踹起来,精准无误地斜飞出去,继而狠狠刺中胖子的小腿。
胖子哀嚎一声跪倒在地,东方羽趁机摆脱桎梏,拔腿就朝营地方向跑去。
而几乎在她离开的同一时刻,将军握刀斩下,一道绿色的血飞溅而起,9号的脑袋落了地,融进了黄沙,最后再化作绿色的颜料,直至消失不见。
段易这边,因为刚才要踹刀救东方羽的缘故,他分出去了一条腿的力量。如此,对峙的双方力量骤然失衡,那四名侍卫砸起长矛就朝他压了过来。段易力不能支,旋即仰倒在地。
长矛纷纷朝他刺去,他暂时顾不上还击,只得就地打滚避开一击又一击。
而就在这危机万分的时刻,他还分了神去看那将军的动作。
将军没有管杨夜、也没有管段易,而是直接走向了石棺,把楼兰新娘抱了出来,面带悲痛地念了几句什么,似乎在表达对楼兰公主的思念。
与此同时,杨夜那边也出现了意外状况。
他横过来扛住四名侍卫的那根长矛“咔嚓”一声断了,四人便齐齐端着长矛朝他刺去。
杨夜迅速改了战术,双手各握住一半长矛,一边当短棍使,一边当短刀使,两手交替出招,极快地迎上四人的攻击,并不断地朝段易这边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