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樱手艺真不错。”他笑着说,“回头如果能一起从副本里出去,要让她做一桌大餐给我们。”
身边的江沉没吭声,千梧一扭头,发现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千梧问。
江沉摇摇头,随手按上鼻梁,“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妙,她竟然是英的主厨。”
千梧勾起唇角,“嗯,严格算起来,我们在神经外都算有交集。”
两只红豆饼,千梧只吃完了一只半,剩下半只江沉咬几口就解决掉了。
他们走到陈家时,雨刚好停歇,天色已大黑。街道空荡荡,江沉在陈家对面的巷口脚步稍顿,片刻后指着巷里说:“他们在这。”
千梧什么动静都没听见,跟着江沉走进巷子深处。
“千梧——”彭彭压低的气音从黑咕隆咚的深处传来。
千梧加快脚步走近,问道:“见到炼狱子了吗?”
“他巡街经过一次。”钟离冶语气如常,对着彭彭叹气,“没必要藏吧,我们又不是出来做坏事的。”
屈樱也忍不住说道:“刚才他经过时不可能没发现的,人家压根懒得理咱们这些人,别给自己加戏了。”
“这——”彭彭面露犹豫,瞟到千梧后立刻不忿道:“不许笑!”
千梧敛起笑意,摆摆手,“抱歉,我以为天黑你看不见。”
一阵晚风穿巷而过,带起一阵肃杀。
千梧忽然低声道:“他就在这附近。”
“谁?”彭彭立刻紧张,“炼狱子还是炼狱午?”
千梧顿了顿,“都是。”
可随后,街道上再次落于寂静,仿佛千梧感觉失灵,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沉无声地翻动着法典,借着一道火折的光,看着上面的小字。
今天千梧睡着时,法典上又出现了一行新的字。
【#2 炼狱午是个幼稚的恶魔,他高兴时或许就不杀人】
“到目前为止只出现了两条,如果今晚副本结束,我担心我们又跳过了重要的采分点。”江沉低声道。
千梧却只回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纤细的手指在法典空白处随便一指,说道:“炼狱午还是个爱娇的恶魔,喜欢被哥哥让着宠着捧着。炼狱午又是个脆弱的恶魔,当哥哥对他掏出锁链,他会放弃挣扎。”
“你说什么呢?”彭彭目瞪口呆,又看看法典,“这上面没有出现你说的话,这是不是猜错了的意思?”
“不是。”江沉合上法典,“这本法典只会出现与生存法则相关的规则。”
千梧无声地笑了笑,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采分点,待会去拿。”
江沉偏过头看着他。
他轻声道:“炼狱午是个倔强的恶魔,无论他对至亲做过什么,他都不希望童年的哥哥讨厌他。”
沉重的锁链拖地声忽然划破安静的夜晚。
一道安静寂寥的身影忽然挡住巷口,千梧看着炼狱子的背影,缓缓走了出去。
“你们怎么还在。”炼狱子背对着他低声道:“哪都有你们,你们这些新镇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帮你揭开真相。”千梧说道。
一阵风过,炼狱子忽然回眸,那双眼眸沉静地注视着千梧,安静背后却压抑着一丝悲凉。
千梧神情如常,“你知道了真相,炼狱就会放弃监管这座小镇吧,该让它回到原本的轨迹上了。”
炼狱子许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上缠绕着的拖地的锁链轻轻响动了一声,他忽然说道:“你和小午小时候真的很像。”
“到底是哪里像?”千梧问。
炼狱子顿了顿,“除了相貌不完全一样,其余的……如同一个人。”
江沉在背后沉声开口,“你弟弟是个恶魔,有多凶残狠毒,你自己心里有数。”
炼狱子无声而笑,“他小时候还不是这样,小时候他也时常安静下来发呆画画戳自己脸玩,但坏起来时真的一肚子坏水,捉弄我就是他的人生乐趣。对了,那时他还不是恶魔,他只是一个小孩。”
江沉顿了顿,“你要这样说,那确实——”
千梧偏过头瞟着他,于是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又冷漠道:“无论如何都不该把人和恶魔比。”
“或许吧。”炼狱子眸中的笑意忽然收敛,黑眸中一点冰冷,他低声道:“一入炼狱终成魔,或许,我低估了他的残忍,也高估了自己的包容。”
话音刚落,紧闭的陈家大门忽然洞开,正对着的祠堂门口,陈家男人陈大力躺在地上,头硌着门槛,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
没有任何伤口,也似毫无预兆,和前面的人一样突然而安静地死去。
站在尸体旁边,是一个矮小的身影。
陈蜀正对着尸体露出轻蔑的诡笑,随着院门洞开,那丝神情瞬间消失,他似怔怔地低头看着尸体,随即一下子跪地,小手捏起地上的人。
“父亲……”他声音打着颤,“您怎么——”
“不要装了,炼狱午。”
炼狱子的声音忽然远去,千梧眼前一花,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院内,“陈蜀”的身边。
“你从来装不了我,说两句话就会暴露。”他声音里如同积雪般寒冷,低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这么多个轮回,你都是靠化形成我小时候的样子,暗地里重复杀死家人的吗?”
陈蜀没吭声,跪在地上的小小身板在轻微的颤抖。
“当年。”炼狱子忽然一把揪起地上人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是你一个一个献祭了他们?”
陈蜀垂着头,仿佛毫无生气。
“说话。”炼狱子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压抑,他手上加力,小孩纤细的骨骼在他施力下发出声响。
“我已经成为恶魔了。”陈蜀忽然低着头冷笑一声,“绝人伦者入炼狱,难道要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炼狱里,在最底层苟延残喘吗?!”
他话音刚落,儿童稚嫩的身体忽然消失,风过,站在炼狱子对面的,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兄弟炼狱午。
炼狱午眼下的红痣愈发妖艳,他轻声道:“怎么发现的。我留下的朱砂?”
炼狱子视线低垂,炼狱午顺着他的注视,低头看见了自己腰间系着的那袋红豆。
炼狱子腰上亦有一包。
一丝红豆相思味,淡淡地缭绕在空气中。
“原来如此。”炼狱午哼笑一声,轻轻捏着那包红豆,“我不该送哥哥礼物。”
“九殿。”炼狱子凝视着他,手上的锁链逐渐染上愈深的赤红,“如果九殿是你献祭至亲的原因,我无法容忍。”
“哥哥。”炼狱午忽然有些慌乱,他身形一闪,顷刻间到了门口,竟然是想逃。然而下一瞬,粗重的锁链仿佛长了眼睛,从他背后将他掀转过去,一声沉重的噼啪声,赤红的链条抽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烙痕。
下一瞬,锁链爬上了他的颈,紧紧地缠绕,他双手扒住锁链,灼烫使得他咝咝地吸着气。
在这触目惊心的兄弟斗争中,江沉却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终于知道炼狱子为什么觉得他和你像了。”
千梧神色平静,瞟他一眼,“我预感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唐剪烛副本里,你曾经被庄园主勒住过脖子。”江沉低声道:“这个画面,和那日太像了。”
千梧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江沉忽然抬手在他头顶摩挲。
“干嘛?”千梧警惕地往旁边闪了一下。
江沉说,“但你比他可爱,他真是一点不招人喜欢。”
千梧:“……”
谢谢,大可不必。
“陈蜀!!”炼狱午发狂道:“你从来没有尽过当哥哥的职责,你从来不理我,有什么资格管我献祭亲人,我们都已经是恶魔了!”
“从前我不是。家破人亡后,有道士提点,被拐卖杀死的弟弟可能有怨,怨魂易入炼狱。我进入炼狱,是为了寻找弟弟。”
炼狱午蓦然一顿。
炼狱子看着他,眼底如是冰冷,“但以后,我是了。或许,我也该好好想想,如何让自己进入九殿。”
铁链再次收紧,炼狱午被灼烧得剧烈发抖,惨白的面色下瞳色逐渐染红,他蹙眉挣扎,却仍旧无力逃脱,炼狱子手臂一挥,粗重的锁链将他抡起,拖在地上。
“我从来没有尽过当哥哥的职责么。”炼狱子忽然蹙眉,说道:“没有好好管教过你,让你变成了这幅样子。抱歉,以后不会了。”
被拖在地上的炼狱午却咬牙嘶声笑了。
“这就是你的反应。”他低声喃喃道:“我一直想知道,如果你知道是我会是什么反应。”
炼狱子没有说话,他将炼狱午拖拽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拖着锁链踏出陈家院门。
不知什么时候,街道两边站满了人。千梧扫过去,那些都不是人,而是闻风而来的恶魔鬼差。
他们纷纷伏地不敢抬头,跪在千梧脚边的那个低声对身边人说,“要变天。八殿怎么会处置得了九殿。”
“大概要颠倒过来了。”另一个打着哆嗦说,“以后就是八殿的扬眉吐气。”
“炼狱午会不会被炼狱子杀死?”那人浑身抖得厉害,“如果大人被杀死,九殿现在的鬼差都会没命,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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