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解释,“我不睡未成年,这是我的原则。我当时不知道你只有十七岁。”
小桃果眨了眨眼,像是在咀嚼维特话里的含义。
“你不想再见我,只是因为我还没有满十八岁?”
维特不快,“别再提这件事。”
小桃果好像一下子高兴起来了,他站起身,双手抓住维特的胳膊,充满希冀地问,“所以你不是讨厌我,也不是对我的表现不满意,是吗?”
“说了别再提这事了!”
“我们不上床,只是见面说说话,这样可以吗?”小桃果生气勃勃的脸上露出单纯的笑容,“和未成年说话总不算违背原则吧。”
维特想说,可我只对你身体感兴趣,对你没兴趣,看得见吃不着,见面有什么意义?
“我明天就离开慕尼黑了。”
“啊……”小桃果明快的神情又黯淡下来。“我下个月拍完电影也会回国,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他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不过,我会永远记着你,永远想你的。”
维特忽然问,“如果你拍完戏,又在德国有了新工作,还回去吗?”
小桃果说,“有工作当然好啊,可我什么也不会,找不到像样的工作,这里物价又这么高。我快毕业了,本来想回国当兵去,也不知人家要不要。”
维特耐着性子听他一通絮叨,讥嘲道,“你连德语都说不利索,能找到好工作就怪了。”他朝小桃果摊开右手,“手机拿来。”
小桃果乖乖奉上,维特接过一看,脱口而出,“这什么鬼东西。”跟电视机遥控器差不多,连锁屏密码都没有。这年头竟然还有年轻人用这种老头键盘机,真是开眼界了。
小桃果认真道,“我们那儿有优惠套餐,充两百元话费就送一个手机,可划算了。”
维特嫌弃,“倒贴我两百我也不要。”
他给小桃果储存了自己的手机号,说,“拍完电影联系我。”
小桃果珍惜地捧着手机,好像捧着一大块金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这个是你的号码?太好了,太好了!”
“废话。这是我的私人号,你要是敢透露出去,我就杀了你,听到了吗?”
“嗯嗯!”小桃果幸福得嘴都合不拢了,“我藏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给别人!”说着就拨通了这个号码。
维特身上的手机开始哇哇哇唱歌。小桃果按掉了通话,冲他直傻乐,“这样你也有我的号码了。”
“干什么,怕我给你假号码?”
小桃果摇摇头,开心极了,“维特,你人真好,还给我介绍工作。”
“你不问我是什么样的工作?”
小桃果不假思索道,“我不怕吃苦,什么都能干,有口饭吃就行了。”
维特忙了一天有点累,不再搭理他,说,“我要休息了,你自便吧。”
小桃果看了看时间,“哎呀!我也得去打工了!”他恋恋不舍地对维特说道,“要暂时说再见了。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不行。”
小桃果有点失望,“亲脸蛋也不行吗?”
维特直接把他踢出门外。
接下来的几天,维特深刻意识到这小子严重欠调教。他都明明白白说了“拍完电影再联系”,可这一天十几条短信都是什么玩意,他可没兴趣陪未成年玩恋爱游戏!
更重要的一点是,对方德语真的是烂到家,这满屏狗屁不通的单词语法简直快把维特逼疯了!维特精通德英双语,玫瑰坦克的歌里有九成都是由他作词,真要说起来算得上是半个文字工作者,小桃果的短信对他来说无异于视觉污染。
他忍无可忍,一个电话打过去,把小桃果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桃果满腹委屈地说,“你说我德语不行,所以我就想多练习练习啊。”
“我是你的外语一对一家教吗?!你请得起我吗,知道我一分钟值多少钱?真是蠢到听不懂人话,你的脑子比起你下面那根来差远了!”维特狠狠骂了他一通,撒够了气才挂电话。
卡尔和阿莫发现维特最近有了一个出气筒,工作时不顺心了,就打电话把那人训斥一顿,但中途骂着骂着就开始给对方纠正德语表达,或是解释单词意思——当然语气还是很恶劣,每次通话平均持续十五到二十分钟,有时赶上暴君心情不佳,一天能打好几轮。
往往通话结束后,维特的心情就会略微好转,继续正常工作,该干嘛干嘛,不跟周围人多发脾气了,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天大喜事。
众人在庆幸之余,私下也免不了猜测电话另一头是谁,居然能一力扛下暴君的怒气,这心理素质绝非常人能及。
阿莫说,“我怎么觉得维特像在给人辅导德语……”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堆爆栗,大伙都笑话他异想天开,请那个暴君教德语?世上哪有这种不怕死的被虐狂!
偶尔不巧赶上电话无人接听,那就惨了,维特的怒气值急速暴增,方圆百里哀鸿遍野,杀伤力之恐怖,传说中的天启末日也不过如此。
这个时候卡尔和阿莫就会对天默默祷告,那位兄弟姐妹,不管你在做什么重要的事都请暂时放一放,先接电话吧!
廿六、自己送上门的狗狗
小桃果拍完人生中第一部电影,揣着三千欧元片酬和少得可怜的行李,坐上了从慕尼黑前往柏林的汽车。他舍不得坐飞机或者火车,选了最便宜的夜间大巴,一趟只要不到三十欧元。
他手里攥着一张纸条,记录了维特口述的地址。前一天电影杀青,他就给维特去了电话,心急得一天也不想耽搁。
其实距离他们分别只过了半个多月,期间几乎每天都通电话,可小桃果还是想维特想得不得了,哪怕当面听他斥骂自己,也是快乐的。
他到维特家门口时是上午八点多,怕打扰对方休息,没有打电话,也没有按门铃,只是发了条短信,“早上好,维特!我到啦!”然后就在外面安心地等待。
眼前的房子又大又豪华,简直像座小宫殿,小桃果核对了好几遍门牌号,心想,维特家里得多有钱啊。
维特来给他开门已近十一点了,小桃果跟流浪汉似的蹲坐在地上,扭头见到他即喜笑颜开,赶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维特!”
维特穿着考究的睡衣,散落的长发有些凌乱,一看就是刚醒。他让小桃果进门,“怎么不叫我。”
“我想,要是吵醒你就不好了,反正我也没事,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维特说道,“算你识相。”他的确有起床气,要是小桃果八点在外头按门铃,说不定会被自己拖进来揍到屁股开花。
他问小桃果,“会下厨吗?”
小桃果说,“在家都是我做饭,可我没怎么做过西餐。”
维特说道,“随你做什么,冰箱里应该还有点吃的。”
“我也能吃一点吗?”小桃果有点不好意思,“六点多到站,在车站外面买了个面包,这会已经……”
维特说,“想吃什么自己动手。”自顾自洗漱去了。
小桃果面露喜色,挽起袖子,干劲十足地进厨房给维特做早中饭。
维特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休闲的家居服,出来就闻到香味,耳朵里还飘进小桃果哼的曲儿。
他走进厨房,桌上已摆好了两人份的丰盛大餐:一对玻璃杯里盛了热牛奶,广口盆里是土豆沙拉,里面拌了鸡蛋碎和香肠丁,前一天吃剩的半个披萨也重新煎过,仿佛刚出炉般诱人。
维特不禁对小桃果刮目相看,“看不出你这么能干。”
小桃果被维特骂多了,这会儿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表扬,简直受宠若惊,说,“我爸妈都要干农活,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一个人做五个人的饭,手脚不麻利点不行。”
维特尝了尝沙拉,土豆煮得软软地,上面撒了黑胡椒粉,鲜味刚刚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不过他很少主动夸人,刚才那句已属难得,当下就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小桃果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说,“我们导演那天请吃自助,就有这么一道菜,我觉得很好吃,刚巧看到你冰箱里有食材,所以想试试看。要是有黄瓜或者别的蔬菜,中和一下味道就更好了。”
维特拿了块披萨吃,心说,比昨天外卖送来时口感还要好,这小子笨是笨了点,手上有两下子啊。
只听小桃果又问,“维特,你一个人住吗?”
“嗯。”
“那你平常自己下厨吗?我看你厨房里的厨具餐具好全啊,还有调料,很多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维特道,“我不进厨房。有时候叫外卖,有时候让厨师上门来烧,冰箱里的鸡蛋和土豆都是昨天剩的食材。”
“原来是这样,”小桃果想了想,“要是你不嫌弃,等我学学怎么做德国菜,然后做给你吃。”
“德国菜吃多了也就那样,”维特喝了口牛奶,问,“你会做什么中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