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手捏印,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一道寒光乍现,却是一只通体晶莹的冰蚕出现在他掌心。
“这冰蚕生于皎月冰菁,其丝因得月华之力而有祛毒疗伤功效……”白彦弹指一挥,一只冰凌疾射方泉而来。
方泉猝不及防,只觉得手腕一痛,低头看时,手腕已被冰凌刺破肌肤,流出血来。方泉惊讶,待要说些什么,却见白彦掌心的冰蚕吐出一缕白丝,徐徐飞向自己手腕,待那白丝触及伤口,一阵清凉袭来,伤口瞬间愈合。
“这冰蚕乃祛毒疗伤至宝,平日温养于灵台,用时催其吐丝即可……”白彦将冰蚕用法细细讲了一遍,对方泉道:“以我传授之法,收冰蚕入灵台。”
方泉这才明白对方用意,当下点点头,以白彦所授之法念诀,但见寒光一闪,白彦掌心的冰蚕消失不见,自己灵台却多了一只通体晶莹的小虫。
“多谢白兄美意。”方泉拱手道谢,又对沈玠道:“多谢师兄。”
他心中感激,却知多说无益,简单谢过二人,垂手不语。
沈玠见白彦送出冰蚕,亦拱手道:“多谢白道友!沈某这就祭出血气,与道友冰魄相连。”说罢,骈指点向自己眉心,却见一道血光自他眉心射出,穿入白彦的眉心深处。
须臾,沈玠放下手指,与白彦二人眉心皆留一个血色印记——沈玠原本英武,此时多了一份杀伐之意;那白彦原本俊秀,此时白衣白发一点红,却多了一份妖冶之感。
“白道友,你我血气相连,当出得了这风雪城了。”沈玠微微一笑。
“太好了……”白彦振奋不已,单手抚瑟,音律似高山流水、似日出东方,说不尽的洒脱奔放,“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白某有生之年,终于能走出这座牢城了!”
沈玠忽笑道:“我这血气只能维系一丈距离,离了风雪城,你跃不出我一丈远,飞不出我一丈高,有什么好高兴的?”
白彦掩口笑道:“一丈,正好。”
……
三人结伴前行,向晚时分抵达风雪城,但见琼楼玉宇铺地,雪树银花满园,一个个雪民皆白衣白发,有守城卫士、有行走商贩、有怡然自乐的老人、有追打嬉闹的小儿……只看得方泉目不暇接,大呼奇异。
师兄弟二人借宿白彦一家,次日一早,白彦不知从何处找来三只白鹿,与家人辞别后,三人骑鹿南行。如此又过半月时间,终于抵达人域北漠。白彦放走了白鹿,与一牧民换来三匹白马,又行数日,抵达北国边城。
三人甫一入城,便吸引无数目光,行人小贩都围将过来,指指点点。
“快看,是灵族人!”“啊呀,当真从画里走出来一样……”“那少年可真是风流俊雅哟!”“那青衫客棱角分明,当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白头发的可比翠烟楼的花魁还好看呢!”“肤浅!好看是其次,气质才是关键,你看他们三个,哪个像是吃过人间烟火的……”“都说灵族人俊逸出尘,今儿算是见识了……”
方泉心中好奇,原来人族都是如此看待灵族的?他向围观之人看去,只觉得他们一个个面色污晦、形容浑浊,正疑惑时,忽觉一阵眩晕,险些从马上栽了下去。
第4章 冰菁之芒
沈玠看在眼里,摇摇头,无奈道:“师弟,你运诀吐纳天地灵气试试。”
方泉稳住重心,只觉得胸中气闷,运诀吐纳,却发现天地之气污浊异常,忍不住咳嗽两声,回道:“师兄,这里污浊太甚,几乎抽不出灵气……”
“我先前跟你说,外域污浊不堪,现在明白了吧?这还是边城,人烟稀少,到了宣城要塞,天地之气更加污浊。你方才眩晕不适,正是这污浊之气引起……我第一次游历人域,也是如你这般。”
方泉听了师兄解释,心中寻思:这人域百姓长期生活在污浊之下,精气神被晦气所掩,难怪一个个面色污晦、形容浑浊。
白彦却道:“我倒不觉有不适之感,大约是雪民转为体修后,对灵气依赖甚少之故。”
他见周围许多鄙陋之人盯着自己,略感厌烦,又道:“沈兄,方小弟不适,我们找个客店休息休息,明日再动身如何?”
沈玠正有此意,三人翻身下马,打听了客店所在,牵马而行。
这一路热闹非凡,不断有边城百姓围聚,更有少女投来香囊锦帕。
方泉未曾见过这等世面,正觉得有趣,忽有一束鲜花扔将过来,打在自己身上。他向投花少女报以一笑,那少女尖叫一声,立时晕了过去。他心中一惊,正要上前查探,却被沈玠拦住。
“师弟,勿生事,在外域不要轻易向人示好。”
方泉不明所以,沈玠又道:“听我吩咐,不闻不问就是。”
白彦摇头便笑:“方小弟年华正好,何必教他如你一般不解风情。”
沈玠不语,白彦也不在意,三人来到客店,立刻有掌柜的过来迎接,沈玠道:“三间上房。”
“好嘞,三间上房……”掌柜的唱了一喏。
白彦眉头一皱,凑近沈玠的耳朵,悄声道:“你我血气只能维系一丈距离……要两间房,你我一间,方小弟一间。”
沈玠皱了皱眉,略一沉吟,改口道:“掌柜的,一间即可。”
先前同行,沈玠与白彦形影不分,就算策马也是齐头并驱,只要离了一丈距离,二人血气便有警醒,不自觉又互相靠近身来。这会儿第一次入城投店,沈玠本能觉得一人一间房,经白彦提醒后,又觉得与他独处一室也是不妥,于是改口只要一间上房,三人同宿。
白彦撇了撇嘴,默不作声。
……
次日一早,三人继续南行,经过了一城又一城,方泉只觉得污浊之气愈甚,不适之感也愈发强烈。与此同时,他精气神被晦气所掩,早已失去先前风采,只比寻常人族清秀一些罢了。
又过半月,方泉终于病倒,那雪地冰蚕只能祛毒和治愈皮骨脏腑之伤,这病因污浊之气而起,却是无能为力。
沈玠叫了一辆马车,将他安置车中,继续赶路。又行了些日子,三人抵达宣城要塞,这时方泉已是形销骨立,一天倒有大半时间昏迷不醒。
三人投店住下,原本按长青子安排,师兄弟在此分道前往海殇两域。眼下方泉病倒,沈玠和白彦不得不留下照顾,等他病愈再做打算。
这一日恰逢月圆之夜,方泉从昏迷中清醒。月光下,七师兄闭着眼睛,盘膝坐在床边;白彦单手扶额,靠在一旁小憩。
方泉不忍吵醒二人,静静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心中叹道:“久病不愈,要不是有师兄照顾,我这条小命早就丢在这里了……”想起长青子,又是一叹:“师尊叫我寻找黑鱼之灵,如今没到殇域就落得这般模样……”
正想时,忽觉点点荧光从窗外飞来,缓缓落入自己灵台之中。
这是什么?方泉运诀内视,那些荧光落入灵台后,被一条通体晶莹的小虫一口一口吞下,不由“咦”了一声。
沈、白二人惊醒,点亮了火烛,沈玠道:“师弟,怎么了?”
方泉将所见之事说了一遍,白彦笑道:“不稀奇,荧光乃月华,那小虫自然是雪地冰蚕。这冰蚕生于皎月冰菁,最喜在月圆之夜吞噬月华……”
沈玠听了白彦解释,想起一事,问道:“皎月冰菁可驱散污浊,不知雪地冰蚕是否可以?”
白彦怔了一怔,回道:“冰蚕可炼月华为冰菁,却须吞噬足够的月华才行……有了冰菁,便可驱散污浊。”
方泉听闻二人之言,寻思:“若能驱散污浊,我这病也就治愈了。”当即精神一振,问道:“不知要吞噬多少月华才可炼出冰菁?”
白彦摇头道:“以这冰蚕吞噬之力,不可能炼出冰菁,不然早就告诉你们了。”
沈玠沉吟片晌,忽道:“师弟,试试白鱼之灵……”
方泉眼睛一亮,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双手捏印,口中念诀,过了好久,才从污浊的天地之气中抽出一丝灵力,经白鱼炼化为清流后,化作千丝万缕缠绕着冰蚕。刹那时,厢房内荧光闪闪,月华点点飞入他灵台之中,比先前快了数倍不止。
沈、白二人面色一喜,却见方泉神情紧张,额头隐有汗水涔出,便知他灵力不足。
沈玠忙将右手搭在方泉肩头,将自身灵力传了过去。方泉正艰难运诀,忽感一股浩荡之气涌入灵台,立时轻松下来,白鱼之灵也跟着欢欣跳跃,一道道清流宛如实质般钻入冰蚕体内。
便在此时,厢房里闪烁的荧光忽然消失,却有一道细不可察的金丝随月光穿过窗户,射进方泉灵台之中。顷刻间,房内寒气大作,沈玠和方泉冷得一抖索,双双停止运功。
白彦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对方泉道:“那冰蚕现下如何?”
方泉内视灵台,回道:“冰蚕被层层雾气包裹,看不真切……”
白彦沉吟少倾,继而惊讶道:“寒茧!那雾气是寒茧!这寒茧可炼出冰菁之芒,虽不如冰菁,却也足够驱散污浊了!”
他迅速说了一段口诀,又道:“按我方才所授之法,炼化寒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