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金边的老花眼镜,苍老充满皱纹的手却异常稳重的帮方瑀缝合了伤口,并给了他一些基础口服消炎药与消毒药水。对于邦妮的额头伤口则是给了较好的软膏,并仔细叮咛照顾伤口方式,以尽量不留疤为目标。
克里兰夫没什么太大问题,拿了几片酸痛药布,便端着个汤碗在旁边一边喝,一边看着老医生为自己的同伴诊治。
“汶子先生啊,这汤颇好喝的,是什么煮的啊。”才没多久,克里兰夫已经跟自来熟且好客的阳汶打好了关系,汶子先生叫得可顺口。
他现下对于阳汶端给自己的汤赞不绝口,香浓滑顺,对于他们这种劫后余生,吃了多天速冻包的人,这碗汤简直人间美味。
“喔喔,那是我用几只青蛙跟小蘑菇熬了半天的,特别营养,我还加了点大蝗虫肥腿当汤底。”阳汶笑嘻嘻地说,这时多年的流离失所,东奔西跑,他已经习惯就地取材的煮出美味的料理。人嘛,就算条件再不好,能吃得好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噗。”克里兰夫呛了一口,随即意识到有得吃就不错了,竟然还嫌弃真是太没礼貌了,又艰难地将浓汤给吞了回去。
他听见了汤底食材后,忽然觉得这汤根本是巫婆汤,自己刚怎么觉得是人间美味呢?他最怕青蛙跟虫子了,简直欲哭无泪。
“好哩,我可煮好祛寒汤了。来来来,伤员不能吃太油腻上火的,我给你们做了小鸡炖萝卜汤,只加了些盐巴调味,汤底清淡,好好补补身子。”阳汶又端了一小锅汤来,倒了两碗给伤员方瑀跟邦妮。
克里兰夫哀戚地看看自己的碗,再看看对面两个病号美味的喝着小鸡炖萝卜汤,还不时用着揶揄的眼神看着他,拳头都硬了。
“这位病人没有什么太大外伤,麻烦的是看不到的内在。”罗医生并没有注意一边为了食物用眼神厮杀的三人,走到了伊莱森床前,看着陷入昏迷中的男人,摸了摸下巴。
“这样吧,我给开一些维他命之类的营养品,呃,我想关于另一方面,汶子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我没办法。”他指的自然是伊莱森的精神世界,阳汶是一位向导,过去是一个类似附随的共享向导,在那次意外中背着自己的长官乔治逃离,并且帮助了他修复受创的精神世界,这是他过去的强项。
“喔喔,老大已经有对象了,他跟所有人契合度都不是很好,邦妮可能可以加减帮上点忙,至少有45%。”克里兰夫寻到机会,假意站起来,热心的想要帮助阳汶,实则偷偷的将喝下剩半碗的汤倒进了流理台中。他是个挑食的孩子,巴罗给惯的。
“喔~~那么邦妮小姐跟我过来一下吧?”阳汶闻言,关上了厨房还在烧的瓦斯炉火,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了过来。
一直在旁边不发一语的乔治,帮忙将躺在床上的伊莱森扶了起来,准备让他靠着床板半坐起身,这时,一个东西从伊莱森半敞的衬衫中滑了出来,是一枚戒指。乔治看到后刹那间脸色大变,但是因为他背对着所有人,并没有人发现他这一瞬间的情绪。待他转过身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我来帮忙你扶着他,邦妮小姐你就让汶子教你怎么做比较好。”乔治扶着伊莱森说。
……
伊莱森觉得自己脑仁很疼,他睁开眼睛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朦胧,却又有点扭曲,他摇着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用力地看了一下四周,好像是那座公园,可是长椅上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屁股下的长椅好像快要融化了。
他到底是什么状况?他又要死了吗?他记得上次类似情况时,是他心脏做完手术后的两年,他第一次觉醒时,因为心脏还来不及完全康复到足以负荷冲击,而再度住进医院。
那时候他建构出来的精神世界就是这么的不稳定。
伊莱森痛苦的抱头,几乎要埋进两腿之间,双手紧揪着头发,希望能稍稍减缓这种椎心的痛苦。这时,有个人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轻轻抚摸着他刺痛的地方,熟悉的气息好像让他感到好了很多。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疼痛感大幅减轻,他闻到了常常让他沉醉不已的皂香混和着甜香。
“戴纳……”他不自觉地喊出了那个一直在他心底的名字,他想看看对方的脸,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他了。
伊莱森抬起头,清晰地看到日夜思念的人。
戴纳手挪到了他的侧脸颊摸了摸,笑笑并且轻声地说:“太好了,你没事呢。”
伊莱森张了张嘴,忽然意识到了那里不对,就在他想抓住对方摸在他脸颊上的手时,空间忽然一阵扭曲,戴纳就像泡泡一般破掉消失了。心尖一阵刺痛,他想起来了,小纳纳在他受到冲击时扑了过来,变做一丝能量为他抵挡了些许冲击,可是这也代表了在远处的精神宿主戴纳,也肯定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糟糕!戴纳出事了,他得快点醒来,快点回去。
伊莱森猛的一抽气,就像是小时候从冰冷幽深的湖底被捞上来一般,猛地睁大眼睛,迎上的是克里兰夫那张老妈子愁苦脸。
“喔喔喔喔喔喔喔,老大,你终于醒了啊啊啊啊,我都愁瘦了好几斤。”克里兰夫大叫,把伊莱森吓了一跳,耳膜一阵抽痛。
“这里是哪?”因为刚醒过来,还不是恢复得很完全,伊莱森有点嘶哑虚弱地问着。
克里兰夫主动嘀嘀咕咕的充分发挥他话捞的本质,将它们遇难到获救的过程,全都详尽的解释了一遍,详尽到屋子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如何插话的境地。
“我理解了,谢谢乔治先生的救命之恩。”伊莱森抬头,挤出一个官方并且礼貌的感激微笑,看向自己下属说的救命恩人,只是这一看,可看出大问题了。
“对了对了,老大,我忘了跟你说,乔治先生可是20年前‘屋戴斯计划’中的领头者喔!是不是奇迹之神是站在我们这的。”克里兰夫感动并且夸张地说着。
伊莱森真的觉得是奇迹,感动到他都说不出话来了,喔齁,他看着乔治幽幽望着自己的眼神,那湖水绿的眼睛深邃得让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谁来快来告诉他,这不是在作梦,他捡回一条命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爱人就算了,神他妈看到的是岳父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是岳父大人?欸?(二)
阳汶被乔治支开了,他让阳汶带着其他三人到另一个房间去,借口他俩有要事商量。阳汶一向听乔治老大的,乖乖地带着其他人离开。只有邦妮,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让她仿佛感知了什么,离开时偷偷黏了个微型窃听器在她家老大的袖口上,直通她的通讯环蓝牙,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边听这边的动静,一边神色正常的与其他人交流。
被留在同一空间的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谁要先开口。尴尬的气氛流淌在两人之间,伊莱森偷偷抓着被子下的腿裤,咽了口唾沫。
我草,好紧张,根本比以往在生死刀口上流连还紧张,这是怎么回事,岳父是不是要杀了他,这种把人家儿子不告知就玷污的行为。伊莱森不住思考他过往对戴纳做过的渣男行为,一边忏悔一边想着绝对不能被发现。
“对不起。”
“我知道。”
两人同时开口,也同时愣了愣。
乔治苦涩的挥挥他的手:“没事,我真的能理解。毕竟我不是什么好丈夫好爸爸,他这么做我能理解,我没事,只是给我点时间消化。”
伊莱森听着乔治这么说,心中滑过一丝欣喜,这是个良好的第一步?
“别这么说,乔治先生,他真的很好,我会珍惜他的,谢谢你的理解与支持。”伊莱森假装慎重又真心地说着,他的手握住了胸前的戒指。
乔治看着他的动作,心如刀割,但是他没法,只能按了按眉头。
“是我不好,这么多年了,他一定日夜的在等我。可是我没能遵守诺言,我一直冀望着能够回去母星,但是我无能为力,拖累了他们。他一定是很珍惜你,才会把……把那枚戒指给你吧。”乔治咬牙,当他说出戒指时,整个心都碎了。
“啊,是的。”伊莱森再度握紧了戒指,虽然对于岳父大人很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很得意,看看,戴纳多爱我。
“算算,潘妮今年也快50了,我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她对年轻的竟然、唉,算了,她很美,我知道,我一直都配不上她。”乔治将脸埋在手心之中,悲痛的说着。
咦?好像哪里不对。伊莱森满头雾水,心里有着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过,不过也难为你了。还有戴纳那个孩子吧?我多年没看到他了,现在应该长很大了吧?他跟你这个继父相处得怎样?我当初离开时,他还是个小豆丁,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做父亲的。”乔治提到儿子,痛苦终于从脸上稍稍退去些许,浮上了一些想念与快乐。
伊莱森:“……”娘的,要跟他岳父大人说,他染指的是他的儿子,不是已逝的岳母大人吗?他有点无法估算岳母的逝世比较打击眼前的岳父大人,还是他玷污了岳父大人心目中的纯净小天使,哪个比较严重?好像都很严重好吗?他该自白吗?
伊莱森内心拉扯挣扎,他发现他正经历着生命中最艰险的一刻。
然而看着乔治在他面前不断变换的表情,与喃喃诉说着以前他的小戴纳有多可爱,伊莱森实在忍不住了,他决定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