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我们知道一切。不过这些损失，在可以计算的范围内。”炎光道。
“计算？”李简听到这个词，不由觉得很讽刺。
“对。其实你不得不承认，人界的人如果过多，空间其实是无法承载的。所以，九华做出那样的事、杀了人，这跟地震、海啸，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甚至是必要发生的。只要经过计算，事情在可控的范围内，不会导致人界毁灭、三界失衡，我们不会额外干预。”
李简听了这话，并不认同，但觉得自己竟也无法反驳，是以一时只是沉默下来。
“李简，有生就会有死，有死才会有生。人界不能太少人，也不能太多人，魔界亦然。万事万物，都需要守恒。”炎光看向他，“这是世界、乃至宇宙的秩序。你也许不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因为本质上，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死的那些人，很多都是我的朋友。我会难过。虽然因为婆娑果的关系，我好像暂时……确实对于体会情感，有点困难。但我……终究是个人。我想，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了——”李简看向他，淡淡回答，“我不愿意留在这里。”
“享受极为漫长的年龄，拥有无上的力量，你不愿意？”炎光抬眉。
“不愿意。告辞！”李简抱拳，“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知道小青的转世，到时候好照顾他。过去是他多加照顾我。我总要回报。”
炎光沉默片刻，终究答：“可以。”
随后，炎光打出一道光门，“李简，走过去，你可回到人界。”
“多谢！”李简对炎光说道，再看向小青。
“再见李简。你到时候可要去找我。”小青朝他招了招手。
“当然。”李简终究转身，朝那道光之门走去。当他即将踏入光之门的时候，炎光叫住了他。
李简回头，看炎光一眼。“神帝还有何事？”
“也没什么……”炎光淡淡一笑，但笑容有些苦涩，“你跟他……实在太像了。他太爱这个世界，在类似的问题上，曾总和孤争执。他总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是可以活下去的。”
李简想了想，明白过来。“你说的是浅寻？你也认为，我就是他吗？”
“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跳下无尽深渊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无尽深渊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炎光握了握拳，又松开，“无事。你走吧。”
“嗯。”李简点头，转身踏入光之门、坠入人界。
看着他那背影，炎光恍然就想起了——五千年前，浅寻跳下无涯山的样子。
也罢，不管他是不是浅寻，他们、或许终究是不属于神界的。
-
人界。又五年之后。
滨海的尼罗城成了新的繁华之地，因为鲛人族和人族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也因此有了贸易往来，尼罗城靠海，成了两族交易的枢纽之地，自然日渐繁荣。
李简来人界的时候，就落在尼罗城，干脆扎根在这里。
李简到底做回了老本行，凭着过硬的财务和金融知识，以做生意起家，后来拉了几个人当股东，一起做生意，还鼓动老百姓们参与投资，每年给他们分红。
逢人，李简便说：“我徒弟可是现任皇帝。你们不信我，还信谁呢？我可偷偷告诉你，如果我挪动一下国库里的银子……都是有办法的呀！你们把钱给我做投资，放一百个心呐！”
“啊？这么厉害？”
“必须的！”
到了今年，李简已经拓展业务，开起了票号，俨然已成了尼罗城的首富。只不过他改了名字，叫“竹不问”。人人见他，都要喊他一声“竹大财主”。
他的声名远远传了出去。也因此，找了他十五年的齐修，总算有了他的消息。
竹不问。这个名字，齐修自然知道是谁。
这一日，齐修来到尼罗城。
齐修行至竹家庄门口，踌躇片刻，其实终究不知如何面对李简。
他们曾经始终深爱彼此，但因为在一起的时光太少，彼此间有太多的问题。何况，齐修没跟他商量，就让他失忆。何况，李简现在已经不懂何为情爱。
齐修微微叹口气，转而又有些紧张。他的手握紧承影剑，一时半会儿真没想到主意，也只得找间客栈住下，先待在这尼罗城再说。
去客栈竟然也是有收获的，齐修听见有人说——“竹家庄在招聘厨子。”
齐修想了想——要不，自己先去竹家庄当厨子试试？
第91章 作死
齐修其实并不怎么会做菜。他的厨艺是自己练就的。他小的时候, 不受宠爱, 分到的吃的也少。他经常饿肚子，便在殿里开了小灶，自己做菜。他母亲穆想衣离开前, 殿前的花园里没有花，倒是种了菜，得以让他自给自足。
后来上了青穹，李简是不会做饭的, 齐修也就承包了做菜的工作。
但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青穹, 他会做的都是素菜。面对猪样牛肉、鱼虾海鲜，他可是抓瞎的。
跟他一起参与应聘工作的厨子门，山珍海味都会做, 色香味不在话下。而齐修只能做些清粥、豆腐羹一类的。
齐修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刷下去, 而且觉得自己用这种方式接近李简是不是有些蠢。但最后他竟然被选中了。管家说，咱家先生就喜欢吃些清淡的东西。
齐修想——所以, 师父的口味其实还没有变。
不过，齐修从小再不受宠, 好歹也是个皇子, 后来更是当了一百年的皇帝，被人服侍惯了。这活干了不到一天, 他就放弃了。给李简一个人做饭，他可以。伺候一大家子，低声下气做事情，他可是做不到的。
齐修兀自离开厨房, 御剑而行，正要离开竹家庄，见宅邸门口驶来一辆马车。
随后，有一只手伸出来握住车帘。
指节分明，莹白如玉。
齐修几乎立刻认出来，这是李简。
齐修的心一提，默默用隐术隐去身形，看着李简走出来。
齐修没想到的是，李简是抱着一个孩子走出来的。并且这个孩子还叫了他一声：“爹。”
齐修：“……”
齐修自然不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是小青的转世。
李简虽然也觉得，让小青叫自己“爹”太占人家便宜。可是他收养小青，小青就抓着叫他“爹”，李简也没有办法。后来李简想，罢了，他这么叫自己，其实也方便些，不然他不好向其他人解释他和小青的关系。何况，自己是不会有孩子的，为还小青恩情，这家业什么的，以后都是要传给小青的。自己如今占点口头上的便宜、就占吧。
齐修不知道这一切，只在想——这是李简和谁生的孩子？难道，他还是娶了鲛人公主？
齐修心里微有刺痛，终究御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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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简回到竹家庄，把小青给奶妈抱走了，他则去到书房核对一下账目。
——太麻烦了，我要用术法灵石什么的搞个自动算数记账的东西。
李简心里这么想的时候，管家叩响了书房的门。“先生，给你带了点清淡的夜宵，要吃点吗？”
“拿进来吧。”李简道，“放桌上就行。”
“行。”管家把篮子里的菜放桌上，然后走开了。
李简本来不经意抬头一瞥，看清菜式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叫住管家。
“先生有何吩咐？”管家上前，这么问。
“这些菜谁做的？”李简问。
“新来的厨子。”管家答，“不过，人已经走了。其实我也奇怪，这么俊、看上去还很神武、很高贵的男人，怎么会来当厨子。兴许是哪个贵族公子，玩离家出走的把戏，没钱了，来找活干，结果受不了，就又走了。”
“是么。他叫什么名字？”李简问。
“叫……哦，他名字挺怪，叫‘穆但行’。”管家道。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李简道。
“好。”管家离开了。
李简放下手中的账目，走到桌案前，打量这几个菜。
一碗豆腐粥，配一份糖拌番茄、小炒青菜。番茄每一片都切得一样，围着圆盘呈扇形，一圈一圈走下来。每一根青菜呢，也是一样齐，呈对称状。
齐修第一次给李简做菜，做得就是这么几样。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是李简很喜欢的一句话，也教给过齐修。
李简之前取名不问仙尊，现在又取名竹不问，而这名字里的“不问”，也就是“莫问”的意思，便是从这句话中取的。现在，这个“厨子”，取名“穆但行”，“穆”想必是跟着穆想衣姓的，“但行”二字则同样取自这句话。
嗯，除了齐修，这人还能是谁？
——啧，一百年了，他会的菜，还是这么几样。
李简心说，管家可没说错，这人可不是离家出走吗，只不过出走的是帝宫，连天下都不要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干什么去了。
哟，钱花完了？要来当厨子了？可只当一天厨子就走了，他这是怂了？
李简摸摸鼻子想，谁料没过两天，齐修又变成了那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欠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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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三日后，李简下面一位叫高永的副手找到他，道：“先生，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