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焕多说一句话气就喘不上来,彦周这人脑子不好,估计他碰过的东西都能说成是自己的。
“桑池关闭了,你没听那老头说吗?”彦周徐徐说道:“天界的那帮混蛋,遇到事就只会逃,要不就按对他们最好的来,说什么屠神役两败俱伤,搞不好就是换了个地方自在逍遥,他们会认输?”
真是一帮活太久智商都萎缩了的货色,高高在上久了,觉得看什么都跟看蝼蚁一样,事事以尊神自称,以神名求得苟且,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王八蛋,有多高尚。
“什么阴阳道,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只听说道庄金丹是神的委派,上有神命,一句话就跑断腿的小角色,现在想来,那道士还真是鬼话连篇。”
彦周讥讽,他也确信就算桑池关闭也是那帮天神的自我保护,十万年前吵着移驾昆仑的事不是没有过。
“那道士是真话还是胡说我自有掂量,天界是好是坏也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我再说一遍,星宿盘是天界的东西,找到了也绝不会给你。”薛焕两手环胸,拒人千里,“我还没找你算抠下星宿盘的账呢,你还好意思要‘物归原主’?真有你的。”
彦周也还佩服自己的毅力,能忍着不发火,不过两人都是以五十步笑百步,心里都暗戳戳想要揍死对方。
“不管怎么说,星宿盘尚未找回来一天,人间就惶恐一天,至少先找到了,你能安心些。”彦周朝他扔出一枝,“先联手找回星宿盘,如何?”
数数世上的妖魔鬼怪,薛焕有一丁点儿了解的还就只有彦周一个,若是将来星宿盘不幸落在他手里,尚且能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是落到别的什么鬼怪手里,指不定难办很多。
他这样考虑着,觉得好处比坏处大了一丢丢,于是同意彦周的提议,打算在解封星宿盘之前做一个不见面就置对方于死地的敌人朋友。
两人达成一致,薛焕心里也不堵了,耳边吹着轻柔的风,吹起了他一身惬意。
他懒洋洋地跟彦周聊天:“你以前是不是跟桑池很熟?天界哪个天神得罪过你,感觉怨气不小的样子。”
哪个?彦周心里想,不是哪个,而是所有。
他如今还记的无双仙官说过的每一句话,字字将他逼近死路,陷他于不仁不义。
“你知道为何凤凰木不认你,那堂前结界不为你打开?那是因为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你活着,你用他们的命活着,不可原谅!”
他当时还傻傻的以为一切真的因他而起,愿倾其一切去弥补,谁想到,天界根本不是为凤种泯灭而遗憾,天界是想将最后一个凤种也杀死,好成就他们永生永世的不死不灭。
“所有的妖怪都和天神有怨,何止我一个。”彦周说,不过他也挺感谢那帮天神,让自己重新换了个身份,妖魔鬼怪如何,起码都是最直接表达自己的欲|望的。
“那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我们以前见过,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还记得在哪里吗?”薛焕对自己白开水一样的记忆没辙了,只好妄想能从彦周嘴里套出点来,哪怕没什么关键性的,也好过别人七|情|六|欲快活时,他只能抱着咸菜坛子尝酸味。
第一次见面,是彦周第一次出天界,那时他听说不云梯之上的十三遥雪山终年白雪不止,纯净无暇,偌大天地之间,是最纯洁的地方,彦周没见过雪,他想去看看。
他从凤凰山顶飞过去的时候,因为太过寒冷,凰灵凤种还不怎么稳固,翅膀上的烈火差点被冻灭了,不过他天生圣物,没那么轻易死,于是脚一落地,翅膀收回,在十三遥雪山踩下一个脚印。
雪山的雪是真美,尽管寒风凛冽,但是捧在手里的雪花在掌心融化的那一瞬间,彦周仿佛摸到了世界上最柔软的事物,他撒开步子奔跑,少年的身姿如一团火在冰天雪地里肆意触碰。
彦周很开心,他深呼一口气,转了几个圈全,开始倒着步子走,走了十来步,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硬东西,他回头一看,一团灰色的毛钻在雪里,看起来像个误闯进来的某个生灵。
彦周蹲下身,轻轻碰了碰那团灰色的毛发,但是没有动静,他想了想,两手端着灰毛团,将其捧了起来。
这是一个冻僵了的灰狼,很小一只,身体还有温度,彦周很惊喜,将小灰狼窝在怀里,走了半天的雪路找到一个冰洞,给灰毛团放下,在四周燃起暖红的火焰,不一会儿,那灰狼的身体动了动,复而将脑袋转了转,又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是红色的,意外地搭配彦周火红的披肩。
后来回想,那是真正意义上和薛焕的第一次见面,尽管时间很短,凰急需回家,等到再来的时候,灰狼早已长大,身形威猛,守着那冰洞一直没有离开。
最后的回忆留在朦胧的红瞳睁眼,彦周想了想,说:“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畜生吗?”
“啧,好好说话,有你这么问别人元灵的吗?”薛焕翻了个底朝天的白眼,说:“碰上别人脾气差的,懒得搭理你。”
不满归不满,嘴上还挺诚实的,“狼。”
彦周赞许的点点头,说:“第一次,在雪山。”
十三遥雪山大大小小有十三座,雪山处于不云梯之巅,常年冰雪,气候寒冷,有一条婉转流淌在几座雪山之间的冰河,不分时候的结冻化冻。
彦周再次来雪山时,那冰河正一半冰一半水,不知是想要化冻,还是解冻。河边有一头灰色的大狼,低头喝水,耳闻细针声,发现有动静,抬起了他那双自我领土侵袭必驱逐的眼神。
彦周没敢动,随后那狼转身跑了,跑的贼快,像是后面有人拿着火把烧他屁股一样。
真是有趣,他心想,在冰河前展开了翅膀,追了过去;不过十三遥实在太冷了,他飞过了冰河,就急呼呼把翅膀缩了回去,尽可能地将自己裹在衣服里。
他当时不知道那头灰狼见到他掉头就跑是因为想快点回冰洞,因为到了冰洞,他才有能让彦周认出自己的把握。当时飞雪徐徐地下着,彦周踩着狼的爪印,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座山面前,他停了下来,看见灰狼站在冰洞前,狼背还有脑袋上都覆上一层白雪,在见到自己的时候,那只狼向前移了移,把自己敞亮在大雪之中。
一人一狼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彦周一眼认出了他的红瞳,甚是愉悦;那头灰狼踩着优雅的步伐向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眨着眼睛看他,然后用他的脑袋蹭彦周的衣服。
彦周先后又去过十三遥的雪山几次,把狼带回凤凰山顶后,还非常没文化地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雪,白雪的雪。
想那以后,雪以狼型伴他左右,卧他床榻,钻他房梁,看他星辰,也想必是从一开始就在十三遥带走了雪,但埋下了情。
“雪山?”薛焕听这两个字打了一个哆嗦,道:“怎么会在雪山,我不喜欢雪。”
彦周心铃震荡,脑子里有一个画面是灰狼转身离开。
他本不想多嘴问,但话已跳出口:“不喜欢?”
“很恐惧,”薛焕说:“漫天的大雪,周围也全都是雪,将一切都埋起来,不能呼吸。”他也不知怎地,听见雪这个字就感觉自己身置雪中,皮肤感受到雪的冰度,血流都冻僵了。
“算了,”薛焕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打了个寒颤,道:“我先回去想一想,想好对策了再来找你。”
彦周微微哼了一下,忽耳后有杀气袭来,他一偏头,看见一株花蕊丝从他眼前掠过,继而那花蕊丝转了一个弯,绕住了他的脖子。
他整个人被扯得往后倒去。
薛焕手背擦过一点风,猛吸鼻子,闻见了一股香冶的妖气,他顿步回首,扑过去握住彦周扬在半空的手,他本想把人拽回来的,不料那花蕊丝受到阻碍,伸出了十几条出来,将两人捆在一起带走了。
第二十七章
薛焕同彦周抱作一团,后者的气息就吐在他耳边,薛焕靠着他,耳朵贴在他激烈起伏的胸膛。
多半是被压的有点喘不过气,彦周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推离了些,就着间隙,看清了其背后乱舞的花蕊丝,这些沾着妖气供驱策的玩意把他半边身体捆的滴水不漏,多余的缠在薛焕的颈项。
力道没到伤人的地步,就薛焕来说,他只觉脖子缠了几道绳,有明显的束缚感,但呼吸是通畅的,这些花蕊丝并没充盈着杀人的恶气,几近是温柔地绑住他们,将两人带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在此相比之下,更有杀意的倒像是彦周,他一手推着薛焕的脖子,力气没有轻重,薛焕身体和脑袋极度扭曲,扯得他脖子皮都要裂了。
“轻点!”两人迅速往某处落去,彼此眼中除了黑暗和纷乱的金色花蕊丝,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眼神,薛焕忍着贴在妖魔身上怪异的触感,还能分点注意吼出两个字来。
好在这些花蕊丝没让他们脚不沾地太久,到了一座深宅大院便收了法力,将两人抛在地上。
彦周一只手撑地,半边身子剌在地面,手心蹭破了点皮,挤出点血花。薛焕落地也是趴他身上的,正欲起身,脑袋的短毛被其妖孽横生的点翠勾住,疼的他一咧嘴,复握拳捶在了彦周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