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刑鸢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屋子, 下意识把目光放在了云寂身上。
云寂也是一脸的惊奇, 察觉到白刑鸢的目光,连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走的,刚刚我们在聊天,谈到一些话题, 就都沉默了, 再之后你们就回来了,我以为他一直在里面。”
慕重紫走进去一看, 眉间忽的跳了跳,手一抬, 从空气之中摄来一缕漆黑的气息。
魔息。
云寂上前两步, 探出神识感应了下, 脸色当即一变, “不是君眠的, 屋子里另有其他人!”他忽的想到什么,又道:“君眠之前和我说话时,说屋子里有只老鼠, 和我说话他就不敢打扰他了, 我当时还有点担心, 结果说的话题很敏感,我神思一发散就忘了……”
慕重紫“唔”了一声, 若有所思道:“屋子里有人,还是魔修……”
他看了眼白刑鸢。
白刑鸢点头,“九成是燕淮州, 他所说的‘他’应该也是君眠。”
云寂脸色微变,“君眠……与燕淮州有牵扯?”
两人一同看向云寂,神色微讶,慕重紫问:“你认识他?”
云寂一顿,点头道:“仙尊可能不知道,我和君眠常年在仙魔两道之间游荡,魔道也是去过不少次的,千年之前仙魔大战之后,血帝身死,魔道一直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没有统领者,近几年在魔道之中流传着一个说法,燕淮州很可能已经暗地里掌控了整个魔道,不过只有少数人知道,魔修们近些年经常无缘无故身死,死的都是脾气倔不可能臣服之人,我与君眠发觉不对,这才从魔道离开来到仙门的地盘。”
他说完,又解释了一句:“之前在暮云城时,我们躲的其实不是你们,而是燕淮州,因为我们都是魔修,也多少知道一点魔道的消息,他很可能对我们下手,是以才匆忙离开。”
慕重紫下意识蹙眉,“那君眠为何又与他牵扯上关系了?”
云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目光慢慢放远,手指紧紧捏着手上的佛珠,紧到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缓缓说:“莲君至死都以为是我杀了他,他死不瞑目。”
明明是在说君眠的事,怎么又扯上莲君了?
莲君,君眠……
云寂竖起一一掌,闭上眼睛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莲君莲君,以莲为君,君眠君眠,君已沉眠。”
一句话,已然解释清楚了一切。
两人瞬间怔住了。
莲君就是君眠?
可莲君不是已死吗?君眠看着是人不是鬼,难道还能死而复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寂看出他们的疑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亲手将莲君葬了,十年之后遇到君眠,当时我便觉得他很熟悉,我又去了莲君的坟墓看了一次,那里已是座空坟,由此我才确定他们是一个人,只是我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无颜面对他的深情,我便没挑破那层窗纸,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想法,是想就这样以兄弟之情和我在一起,亦或是……回来报仇?”
他艰难的吐出那几个字,深深吸口气,道:“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他若要报仇,我情愿纵容,恳请你们暂时保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会处理妥当。”
白刑鸢和慕重紫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白刑鸢道:“那么,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云寂道:“我有办法寻他,仙尊若信得过贫僧,请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必然将他完好带回。”
白刑鸢淡淡道:“你我相识日短,信任一词无从说起,不过我有求于你,自会尽力庇佑,只有一个时辰,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望你珍重。”
云寂轻轻松出一口气,点点头,“定不负仙尊所望。”
然后一转身,匆忙离去。
屋里便只剩下慕重紫和白刑鸢。
慕重紫头痛的揉了揉眉心,一早上醒来就遇到这么多事,又是死人又是查案又是魔道大事,一时间全涌到现在解决了。
这时正好有小沙弥跑了过来,到了院外一停,恭敬道:“仙尊,住持邀您去一趟禅房。”他看了眼慕重紫,又加了句:“住持只让您一个人去,莲家的其他人也在。”
白刑鸢拧紧眉心,已然知道了莲迦找他去的原因。
准是莲家那一伙人又开始闹了。
这事还真不方便让师兄参与,他自己一个人解决就罢了,便点点头,“我知道了。”
小沙弥大概是第一次和仙尊说话,激动得脸略红,一溜烟就跑走了,中途还往回看了好几眼。
慕重紫对他们家族内部的事情不太想参与,便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去吧。”
白刑鸢有点担心,毕竟这里刚刚才被燕淮州光顾过,安全方面有待商榷。
他想了想,一挥袖,面前白光一闪,雪玉天清莲滴溜溜旋转着出现在半空之中。
他道:“保护好这里,有任何情况,及时通知我。”
雪玉天清莲花瓣一展,徐徐飞到屋子上空,一道清光打下,将底下的屋子整个笼罩,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
白刑鸢查看了一番,确保没有任何疏漏,这才放心的离去。
慕重紫今天被一大串事情折腾的头有点疼,干脆一回屋就躺在了床上,打算先熬过一个时辰,看看云寂那边能否把君眠找回来。
他闭上眼睛,神思沉入梦境之中,很快就睡了过去。
“哒哒!”
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响起,似乎有人在屋子里走动,脚步声不紧不慢,方向正是床边。
慕重紫沉睡的神思敏锐的感觉到了这股不对劲,眉心跳了跳,眼帘微微一动,下意识想睁开眼,然而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眼帘如坠了千斤,怎么都睁不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充斥着一股疯狂扭曲的恐怖欲/望。
慕重紫心里咯噔一跳,眼帘颤动的更加厉害,然而任他如何着急,依旧动弹不了分毫。
“呵。”
一声轻笑响起,有点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无归,我从地狱里爬出来,回来找你了。”
他的声音里隐含着一股粘稠的血腥味,像是毒蛇舔舐,只一个目光一句话,就能激得人浑身寒毛倒立。
慕重紫眼皮一跳,因为莫名的原因始终无法动弹分毫,让他浑身焦躁难耐,呼吸都不自觉粗重了一点。
无归?
谁是无归?
无归……等等,白刑鸢好像提过,无归魔君?
他在叫我……无归?
那人又是一声轻笑,“不要着急,我不会杀你,就算你已经杀了我一次,我也……舍不得啊。”
那句“舍不得”被他说得缠眷又温柔,像是情人低语,但却一点都没情话的甜蜜,反而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偏执,疯狂,压抑,扭曲,极端激烈的负面情绪从面前之人身上扑面而来,让慕重紫感觉极不舒服,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他动弹不得,又说不了任何话,回应给他的只是一片沉默。
那人似乎也不在意,视线又在他身上流连一会,接着,慕重紫忽的感觉到脸颊上触上一抹冰凉凉的温度,激得他整个身体都不自觉一抖,一股反胃恶心的感觉下意识便涌了上来,让他的脸都有点苍白。
那是一只手,光滑柔韧,宛如毒蛇的蛇鳞。
同样是冰凉凉的触感,白刑鸢会让他感觉像一块纯净剔透的冰,摸上去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这人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觉,有种血淋淋的黏腻感,一触上就头皮发麻,让他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把他整只手都剁了!
那只手依然落在他脸上,那道声音依然带着笑意,他轻轻说:“我费了千辛万苦把你拉入魔道,我以为你终于愿意看我一眼,结果你竟然只是做戏,呵,你和你那好师弟设的一手好局,把整个魔道都带入毁灭,无印宫灭,血帝死,就连我也被你亲手所杀,不过你大概没想到,魔,不是那么好杀的,我又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他微微一顿,又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斥着一股扭曲变态的毁灭欲,“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无归,尤其是你,那穿心一剑,我可是铭记至今。”
慕重紫心里沉沉一片,对他所说之言倍感迷惑。
他叫我无归?我真的是无归魔君?
他忽的想到之前在鲛人宫殿时,白刑鸢谈起无归魔君的语气就像是谈论自己的爱人,当时他们交集不深,所以没有关注,那语气再联系现在这人所说之话,他几乎立刻就猜出了一段真相。
他是白云山的大师兄,白刑鸢的师兄念微仙君,因为一些原因,他入了魔,又和白刑鸢一起把魔道无印宫灭了,又把这人杀了,他不知为何变成了轮回盏,魂魄溃散,失去记忆,封印千年之后破封而出,被人趁机得到强制认主。
一系列经历堪称惊心动魄,足以编制一部史书传记。
慕重紫自嘲的想,我以前到底是有多了不起?招惹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先是一个仙尊,又来一个疯子,这个疯子又是谁?
他自称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