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天的时候,也不知他还在光明岛吗?
听说芒罗的军舰受到拦截,目前正在交涉。相信经过近期的事件,没有几个芒罗人会想继续待在岛上。考虑到某些特殊罪犯可能混入其中,意欲趁机脱逃,审查必须慎之又慎。
无论如何,这不是什么好季节。普兰吉奇保佑,愿硝烟不会弥漫在两岸。
不过即便所有的事情都顺利地进行,他恐怕也难以重返芒罗了。
夏茨安静地垂首,明亮的绿眸中划过一丝黯然。
他改投帕拉达斯新神门下的事,一旦被芒罗的教廷知晓……
当然,他可以隐藏自己的信仰,但能维持多久呢?一辈子?
“你喜欢什么花?”
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夏茨愣了一下,不自觉抬起头。
库鲁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是认真问的吗……
“玫瑰?”他说,“你喜欢白玫瑰吧。”
夏茨摇摇头,无法理解库鲁是从何推断出这个结论,“我不喜欢白色的花。也不讨厌,就是没什么感觉。”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
“嗯……绿色的。”
“绿色?”库鲁有点吃惊,“你确定?绿色的花?”
好像绿色的花是不太常见。
夏茨思索数秒,终是确认。
“没错,我最喜欢绿色。”
库鲁凝视着他,了然道,“是你虹膜的颜色。”
顿了一下,库鲁严肃地按住夏茨的肩膀,告诉他,“我会满足你的心愿。”
夏茨莫名其妙地望着库鲁消失在原地。整整两天,库鲁都没再出现过,夏茨有点担心,但又觉得库鲁应该不会有事。开什么玩笑,如果有哪位勇者能打倒那头巨龙,他还真想见识一下。
两天后,礼乐坊搬回了大院。夏茨把东西收拾一下,就跟着大部队走了。
形势的变化没有影响到乐师们对他的态度。夏茨来到岛上后,从未见过谁介意他的国籍。或许是他们同属于人类的事实,让他们多了天然的亲近感。
几乎是同一时间,主城区迎来了新女皇登基大典,时值先帝驾崩一个月。
夏茨恍惚发觉,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一步。
婕琳公主以后就不再是公主,而是所有翼人的女皇了。
大典那天,很多民间活动都中止了。夏茨跟随着围观群众,来到皇宫外面,在底下站成一排。旁边还有很多排,形成了黑色的队列。因为这个日子的特殊性,这些平民都得以进入皇宫的最外门,亲眼目睹新女皇的威仪。黑衣卫兵们站得很远,但是数量众多,而且全副武装,谨防事态有混乱的迹象。
夏茨原本站在自己的位置,算是处于中后排,结果环视四周,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倒是往后面看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卢克贝!他也在这里?
惊喜之下,夏茨让出自己辛苦排来的位置,转到最后面去了。
“嗨。”夏茨招呼,“你也来凑热闹了?大伙呢?”
卢克贝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才辨认出他是谁,扯出苍白的微笑,“不知道。应该都在这里吧。今天没人出街,全都来这挤了。”
夏茨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眼妆也比平时浓,勉强掩盖重重的黑眼圈。
“卢克贝,你最近还好吗?”
“嗯?”卢克贝用鼻音说,“挺好的啊,怎么了?”
夏茨看了他一会,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一阵号角的响声。那是从皇宫内部传来的。夏茨抬起脑袋,见那高远的露台上,左右两边各有卫兵,其中还有两个武装起来的号角手,持续不断地用沉闷的声音吸引民众的注意。
一定是女皇陛下要出场了。夏茨若有所悟地盯着露台的方向。众多穿黑色礼服的官员鱼涌而入,分散在宽敞的空间里。下方是空旷的广场,却设有重重路障,将民众挡在外面。
名义上开放给所有人,实际上,统治者还是离所有人很远。
等大典正式开始,夏茨都已经站得腿有点麻了。
婕琳出现在露台上的时候,穿着一身隆重的礼服,跟夏茨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是教科书上那种浓厚异国风情的扮相。真到了现实里,他才发现自己太天真,现在哪里还有裹成那样的,连路都难得走。不过,婕琳的头上确实有一顶镶满宝石的皇冠。翼人的帽子都重得不合理,这是他亲身体验过的。
作为开场白,这位新任女皇首先问候了在场的民众。一种隐蔽的扬声器将她的话语清晰传播给在场的每个人,就好像她在他们身边,真切地注意到他们这些小人物似的。不少民众都因此而兴奋起来,高呼起婕琳的名字。
接着女皇表达了对卡斯塔麦的追悼,他生前是如何英明,她是如何敬爱他,他又是如何信任她。这段话不算很长,但是女皇却停顿了数次,间或哽咽。
夏茨突然意识到,这对婕琳来说,真的是很不容易。
卡斯塔麦毫无疑问拥有无数情妇,但这么一辈子,也只有她一个女儿。
夏茨无意猜测卡斯塔麦是否有隐疾,只是他老来得子,必然将全部的感情都倾注于婕琳。
在这样殷切的期望下长大,婕琳可以感受到父亲的爱护,却也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她注定要攀上这个国家的巅峰,可比起她的父亲卡斯塔麦,她又会如何呢?
对于这一点,女皇此时此刻给出了答案:
我会让卡斯塔麦的意志被传承下去,我会坚定维护所有该属于翼人的事物!
我会让神圣的教会继续保佑我们,我会无情消灭所有的极端分子!
我会让好人过上安稳的生活,我会为此清除所有的障碍!
我会让你们永不受驱使,我会服务所有的公民!
她的声音是如此清亮,充满了感染力,当话音落定,人群即刻就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仿佛已经等待了太久,终于迎来这一天!夏茨被周围的热情给吓到,不自觉往外退了一步。
女皇的发言还没有结束。她左右巡视了一圈,保持着镇定的气度,再度开口:
我知道,各位公民,你们都希望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但很遗憾的是,有些人不这么想。即便在我们当中,也有心怀不轨之人,妄图颠覆我们长久以来奠定的基石,践踏我们的荣耀,夺走我们为之辛苦工作的一切!
今日我明确地宣告,我决不允许、决不容忍、决不姑息这样的罪行!
无论是谁犯了这样的罪行,都必将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嘿!那个是什么?”旁边有人喊道。
夏茨眯起眼睛,隐约看到了露台上出现另一个人。
只不过,那个人是浑身都被绑着的,背后还有个鼓鼓的包袱。
“不!祖父!!”耳边传来卢克贝的失声尖叫,转瞬被人群的惊呼淹没了。
夏茨还没反应过来,露台上的人就掉下来了在。在坠落的时候,背上的包袱自然张开,趁那人摔死的瞬间,盖住了尸体和血。然而早在那之前,民众就已经看清了死者的面目。
“是蓝天军的总督!他被处死了!”
“听说他就是那次恐怖袭击的罪魁祸首!”
“没错!他引发了灾难,罪有应得!女皇英明!”
“女皇万岁!!女皇万岁!!”
旁边的乐师身形一晃,毫无预兆地软倒了下来。
夏茨慌忙扶住,“卢克贝。”说着摇了摇他,“卢克贝。你没事吧?”
当然不。卢克贝已经昏过去了。夏茨搂住卢克贝的身体,茫然抬头四顾。
不知何时起,周围只剩下一种集体的声音,擂鼓般震天动地。
“女皇万岁!”
“女皇万岁!”
“女皇万岁!”
女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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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不……祖父……不……”
床上的乐师扭动着身躯,吐出破碎地呓语。
夏茨看到这一幕, 心知卢克贝正在做噩梦, 那苍白的额头上渗满汗珠, 浑身颤抖不已,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夏茨取来毛巾给卢克贝擦了汗,然后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的景象发起呆。
虽然他们搬回了大院里, 但是生活条件还是跟以前没法比。随用随取的电没了,水也得自己打。不知怎么回事, 皇宫里的电仍然保持着供给,夏茨猜测那些电另有来源。
很多贵族都在嚷嚷着, 要重建他们原有的那座发电站。
不过夏茨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卢克贝在他的房间里,一直睡到太阳落山了, 也没有醒转过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 卢克贝的睡眠已经转向平静了。噩梦似乎暂时放了他一马。
夏茨开始用自己的小厨房煮面。非常简陋。连配菜也懒得弄。他甚至觉得白水也别有一番风味。在解决晚餐后,夏茨忽然惊醒似的,开始思考起自己究竟怎么了。蜥蜴在的时候,他可是每周都要弄不同的花样, 为了营养平衡和丰富菜色绞尽了脑汁。
而现在……现在他只有自己……感觉什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