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臣炀抬起眼皮,少年站在暖透了的夕阳之中,半边白皙的脸被染上了橙黄,就连纤长眼睫投下的阴翳也是又暖又懒。
少年精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现在是猫咖员工了。”
老板傅臣炀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无懈可击:“嗯,我刚才都看到了。”
“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你饿了吗?差不多可以点餐了,你想吃什么?”
傅臣炀拿出手机,苏淮年却直接将手伸进了他怀中:“猫要吃饭了。”
苏淮年公报私仇,拎着小矮脚的后脖子,指了指内厨的方向。傅臣炀一回头,内厨里正在忙碌,猫粮倒入食盆的声响吸引了小猫,三三两两地围在围栏前。
苏淮年拎着这只试图往傅臣炀身上蹿的小矮脚,直到厨房那边把食盆一一拿出来,开始喂猫。
苏淮年专门盯着这只小矮脚,手中拿了一把小勺子,看似帮忙把掉落出去的食物放回到食盆中,舒客走进了些,才知道他在碎碎念什么。
“你个小绿茶,不知道傅臣炀是有主的吗?!”
“他身上有其他人的气味难倒你闻不出来吗?!他身上是我的气味你闻不出来吗?!”
“当着正主的面你还敢这么放肆。”
“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这种行为你知道叫什么吗,叫做第三者!无论在哪里都是要被唾弃的!你以为插足就有用吗,你有我好看吗,你的腿有我长吗你个小矮子……嘶啊!”
地上的小矮脚被念叨翻了,趁苏淮年伸手递粮的空档竟伸长脖子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苏淮年一时不查,条件反射地猛然收回手,惯性使他跌坐到了地上。
下一秒,他感受到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转过头,是一双被深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的长腿,男人弯下腰的时候,一股好闻的气息连同晦暗的光影在顷刻间将他包裹。
“你没事吧?”傅臣炀扶着苏淮年的肩膀帮他坐起来,正好看到了苏淮年手臂上正在流淌血丝的咬痕,“你被挠了?”
苏淮年后知后觉感受到从手臂传来的热辣痛感,倒吸了一口凉气,察觉自己正被傅臣炀扶着,赶紧往前挪了几厘米离开他的钳制,声音透着疏离:“没事。”
傅臣炀却径直将他的手拿了起来,少年白皙纤细的手臂上这淌着血丝和牙印的咬痕显得尤为突兀,深色的印记与皮肤的白形成鲜明对比。傅臣炀直接一个使力,将苏淮年从地上拉了起来:“赶紧去冲洗一下,明天医院打一针。”
“不用!”
“被咬伤绝对不能轻视,弄不好就感染,严重一点可能会得狂犬,不能嫌麻烦。”
“我真的不用!”
傅臣炀语调柔和,手下动作却不容拒绝,半拉半扯地拖着苏淮年来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激得苏淮年打了个寒颤。
与纤瘦的少年相比,傅臣炀比他高,也比他更壮实,这种年纪的少年人最怕的就是麻烦,能少干一件事算一件事,为了防止苏淮年挣脱出去,傅臣炀坚实有力的手臂从少年肩部垂下,直接半搂半压地把他锢在怀中。
流水淌于少年白皙的手臂,似是淌过无瑕的洁白玉石。
苏淮年挣扎无果,学会了放弃,不情不愿地被控制着洗完手,扯了张面巾纸擦干净,傅臣炀也在一旁擦手:“记得明天去医院打一针,猫咖里的猫都打过疫苗,但以防万一。”
“我说过了,我真的不用。”苏淮年放下卷起的衣袖,不欲多看傅臣炀一眼,绕开他就想出去。
身前却忽然横过一只手。
卫生间没有安装摄像头,傅臣炀终于问出在心中横陈已久的问题:“冒昧问一下,我们在这之前见过面吗?”
苏淮年沉默片刻,毫无感情道:“没有。”
“可是我怎么感觉我们之间好像有点误会?”傅臣炀说得很委婉,“你刚才那声‘渣男’是在形容我吗?”
“傅先生,您是不是有对号入座的癖好?”苏淮年讥笑,紧接着开始瞎扯淡,“的确,刚才那‘渣男’是在说你,因为你长得很像我表姐的二表叔的堂妹的姑奶奶的外孙女的前男友,我和我二表叔的堂妹的姑奶奶的外孙女关系好,看到你的脸就有点生气,这种解释您相信吗?”
“信。”傅臣炀唇角带笑,手纹丝不动。
“还有什么事?”苏淮年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最后一个问题。”傅臣炀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苏淮年。”抛下名字,苏淮年直接走了。
傅臣炀看着他的背影,口中默念这个名字。
苏淮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他家猫,年年。
第16章
傅臣炀来找苏淮年,主要是想问晚饭想吃什么,晚上他请客,统一点饭。傅臣炀又追上去几步,问来了和他家猫同名的少年今晚想吃鱼香肉丝盖饭,便尽职地当一个好老板,没再打扰员工。
苏淮年今天一整晚也没再理会过他的老板,他怕一和傅臣炀开口,就忍不住想要挠他几下。
表面的和平一直维系到了猫咖八点半下班。
傅臣炀一直等到节目组收工,他拒绝了其他嘉宾吃夜宵的邀请,径自回到了酒店。打开房门,意料之外地发现房间里竟然没开灯,心里陡然一紧,伸手啪地摁向开关,房间骤亮。
紧走几步,目光触及宽阔大床上毛茸茸的隆起,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傅臣炀走到窗边,伸出手揉了揉布偶猫又软又暖乎的身子:“年年。”
平日里听到叫唤就会回头的猫今天不但不理他,反而把头往两只前爪中钻了钻,蓬松的大尾巴猛地砸了几下床,就差在后脑勺上写“请您滚蛋”。
他不想理我,傅臣炀成功接收讯息,但今天下午的气这会儿应该消了吧?就算还生气,现在应该也散得差不多了。
傅臣炀修长的手指给猫顺毛:“年年,我在路上给你买了烧烤,有你最爱的羊肉串和烤鸡翅,撒了很多孜然,特别香,还撒了一点辣椒面,你快起来吃一点,我给你去鸡骨头。”
不想理他。
就算听到了自己平时最爱吃的东西,苏淮年还是气鼓鼓地不动弹。
这种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出去找其他小野猫的男人,要他有何用?!
别说羊肉串和烤鸡翅了,这回他很生气,十只帝王蟹都哄不好的那种!
傅臣炀见猫还是不理会自己,干脆一伸手,将猫抱在了怀中,站起身,作势要抱去沙发投食。
他身上无法忽视的异味肆无忌惮地钻入苏淮年鼻尖,刺激敏感的嗅觉,浓郁的宠物香水味几乎令他作呕。自己领地沾染的其他气味挑衅着苏淮年的神经,他忍不住挣扎起来。
傅臣炀一惊,苏淮年在怀中毫无章法地动作,他差点没抓住,在猫差点溜出摔到地上的时候,他赶紧眼疾手快地弯腰重新把猫捞了起来。
“嗷!!”
怀中的猫叫声不似生气,反而带着些许吃痛的意味?傅臣炀皱了皱眉,发现自己压在了猫的右前爪上,他马上调整了姿势,佯装怒意:“让你乱动,乖乖地待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现在倒好,压着了吧?我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傅臣炀坐到沙发上,怀中的猫还在不住吃痛,反抗几乎没有半分用处,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抓住了前爪。
“……”
傅臣炀看着沾染了血丝一缕一缕凝结着的雪白长毛,陷入了沉默。抱着自我怀疑,傅臣炀盯着苏淮年带着控诉和愤怒的湛蓝色眼睛:“这是我压的?”
苏淮年冷哼,别过脑袋。
傅臣炀拨开沾了血迹的白毛,舒展的眉宇再次紧蹙,这个渗着血迹的伤口呈两瓣半圆形,血印断续,明显是一个咬痕,当时应该被咬出了血,现在被他不经意之间一挤压,未经过处理的伤口再次破裂。
傅臣炀掰过苏淮年的脑袋,“谁把你咬成这样?”
顿了顿,没等苏淮年回答,他又道:“是猫咖的猫吗?”
苏淮年这回没无视他,坚定地:“嗷!”
就是你猫咖的猫。
果然。年年在家的时候一直享受独生子女的待遇,娇滴滴的布偶猫什么时候和其他猫共处过?一定是今天下午他被叫走的时候,年年在猫咖里受了其他猫的欺负。
傅臣炀说:“也怪我没想周全,你打人都不知道要伸指甲,哪里还打得过其他小猫咪,今天下午就不应该留你一个在猫咖里……算了,不让你去猫咖打工了。”
苏淮年心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傅臣炀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太懂?不过好歹自己不用再去猫咖卖身卖艺出卖灵魂,他这段莫名其妙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合了自己的意,事关自尊的警报被解除,苏淮年的心腹大患终于放了下来。
就连烧烤也吃得很香了。
开心撸串的苏淮年没有注意到傅臣炀若有所思的目光。
傅臣炀盯着猫雪白的右前爪,不知为什么,眼前的画面竟与今天傍晚时分,卫生间水龙头下少年白皙细腻的手腕重叠了起来。
今天的黄历难道忌猫咖,因为容易被猫咬吗?他家猫和他店的员工居然都被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