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终于扎进了陆岚的心口。
然而陆岚只是晃了晃,他右手握着臬司剑,狠力一拔,连剑带人被他掀翻。
景决没有让臬司剑脱手,落水时,他以剑倚身,稳住身形。
他知道方才那一剑已伤到了陆岚,战机转瞬即逝,此时必须要趁胜追击。他提一口气,无剑境的剑意重新布起,四周寂静,只有臬司剑低低的争鸣之声。
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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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的曲调一变再变,在无剑境的寂静中,弦音无限放大,荡得很远,一弦一柱皆似弹在人的心上。
童殊的十指拂琴已近痉挛,琴弦颤成一个虚影。而在这急雨般的旋律里,童殊再一次提了调,急急切切的节奏引着人的心跳跟着失速。
上邪琵琶最厉害之处,在于它能自鸣。
童殊在短时间内,已经弹了三遍变奏后的《苦海》。当他拿开手时,五弦自鸣,没有人发觉童殊抚琴的手已离开了上邪,悄无声息地拔出了拒霜剑。
陆岚被上邪琴音扰得心神动荡,那恼人的弦声挥之不去,往毛孔和骨缝里钻,像有无数虫蚁在啃噬着他。
想要抵挡这样的无孔不入,他便要屏蔽听觉,可一旦如此,便会听不到剑声。
只是上邪琵琶的琴声太厉害了,每个弦音都贴着毛孔,钻入心脉,无数张锋利的齿牙几乎要咬断他的经脉。
那幻象也时不时出现。
陆岚受不了了,他仿佛已经见到自己再听下去,经脉尽断的惨状,于是他冒险摒了片刻听觉。
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他抓紧时间用力地调息着,双眸用力的盯紧四周,尤其盯着景决。
景决的视线被陆岚紧攥着,在这须臾的对视中,景决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他心思飞转,立刻就明白了陆岚刻意的注视意味着什么。
他定住身形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催动元神剑绕到了某个刁钻的角度。
无剑境是寂静的。
陆岚摒掉了听觉更加不可能听到剑声。
上邪琵琶还在弹。
陆岚万万没料到臬司剑离开景决的手从水下冲突出来。他根本来不及闪避,眼前银光一炽,心口的位置一冷,臬司剑已刺在里面。这一次入肉比之前深,只仍是卡在中途,虽未伤及内脏,但元神剑上的灵力已震得他内府隐有崩塌之势。
陆岚反而拿不准景决的极限在哪里,他现在面对两个人的包围,一剑一琴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察觉到了真实的危险。
在这错目的片刻,陆岚屏息沉气,对生起了凶悍的杀意,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先了结了景决。
臬司剑还在试图刺破他身体的防线,陆岚狞笑之意,反手拔了剑,将臬司剑狠戾地攥住!
臬司剑中有景决的元神剑,远处的景决应声晃了下,单手撑进了水里。
陆岚迅速地开启听觉,水声和琴声冲进耳朵,一并冲进还有俯身冲来的风声以及又是一把剑入骨血的爆浆声。
拒霜剑沿着臬司剑刺中的位置,朝陆岚的心口上补了一剑。
陆岚的视线从拒霜剑移到执剑之人身上,他不可置信道:“殊儿,你竟然真的要杀我?!”
童殊冷酷地将拒霜剑再送入骨几分,面无表情地道:“陆岚,罢手吧。”
上邪琵琶还在弹。
弦音激得人经脉血流加速,陆岚胸前很快红湿了一片,金边酒醉芙蓉像破了相的美人脸。
陆岚的脸色急速地灰败下去。
身为拒霜剑的传人,被拒霜刺中心脉,便是无回天之力了。
拒霜剑中有陆岚被童殊斩灭的一缕死灵,有历代先祖的魂识。陆岚中剑之后,魂识有片段被吸进拒霜间。他跪在拒霜剑的魂灵空间之中,在历代先祖的斥责声中,听到了上邪琵琶的琴音。
他追着琵琶声瞧去,看到陆殊那缕元神抱着琵琶拨着弦,冷眼瞧着他。
陆岚便知道,他儿子陆殊的心肠狠起来,有着童弦思的狠劲,陆殊是真的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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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岚的二魂五魄在拒霜剑的威力下,迅速地破碎。
上人境和魔君境的双重修为如退洪般泄出,将地殿地水激荡得翻出浪头。
人之将死,陆岚对着这个与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儿子,伸出了手:“我……把修为给你。”
童殊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你的修为不干净,我看不上。”
陆岚气息很快弱下去,他被拒绝后,面上升起狰狞的不甘:“陆殊,你不能这样,你是拒霜剑传人,你不修芙蓉功法又不接受我的修为,芙蓉传承要断!”
童殊矮下身,他五指屈伸着像是想抓什么东西,对陆岚冷漠地沉下脸:“断芙蓉传承的人不是我,是你。”
陆岚目眦欲裂,像要将童殊生吞活剥了般,伸要想要去拉童殊。
童殊拔开了陆岚的手,他五指按在陆岚心口,歪着头想到什么,露出偏执的疯狂:“陆岚啊,你的罪过,只受一剑,实在是便宜你了。我想将你凌迟,一片一片剜下肉来,削去头颅和四肢,分开骨骼和血肉,再——”
上邪琵琶还在弹。
在上邪的琴声中,童殊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真实的画面。
陆岚当真是看到了他的儿子疯狂地拿着拒霜,一片一片剜他的肉,他痛苦而绝望地嘶喊,然而他的儿子冷血无情无动于衷,他越痛苦,他儿子越是癫狂大笑。陆岚看到了自己血流满地,变成人.棍,他看到芙蓉山被血洗,看到金边酒醉芙蓉被万人踩在脚下。
他在上邪琵琶的琴声中,扭曲了面容,惊恐崩溃地瞪大眼,戛然断了气。
晏清尊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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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岚像一摊泥倒在水洼里。
有一只被冬雨浇得凉透的手,拔出了陆岚心口上的拒霜剑,而后五指成爪,朝那血窟窿探去。
就在那五指就要抓进血淋淋的心口时,白生生的手腕被一只湿漉漉的握住了。
“不要这样,童殊。”景决的声音微颤。
童殊没有看景决,只冷声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要掏他的五脏六腑么?”
景决不肯松开手,他知道童殊此时是难过的,也知道童殊不是那种残忍得要侮辱尸体的人。
他很想将童殊抱进怀里,可童殊一眼都不看他。
在这样的时刻,人太聪明真的不好,他聪明到知道童殊此时在气头上不愿跟他有任何纠缠,他一味靠近除了徒惹人厌烦,也是自取其辱。
可要他放开手,太难。
“所以,在你眼里,我始终只是一个邪魔外道。”童殊坚决地抽出了手,保持着要掏心的姿势,偏头望去。
景决只与童殊对视了一眼,想到什么,便仓促地转开了头。他与陆岚苦战最难之时,尚且没有失仪,此时却狼狈地踉跄了一步。
童殊在那匆忙的一眼中,看到了景决脸上纵横的剑伤,又在景决猝然的回避中咽住了剩下的更狠毒的话语。
景决退到了得体的距离外,静默地立在过膝的水中,他没有解释去拦童殊那一刻的想法,只用力地闭了闭眼,忍住了内府中的绞痛。
童殊没有再看景决,他伸手探入陆岚心口,摸索到了那只趴在陆岚心头上吸血的六翅魂蝉虫王,面色阴郁地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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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谨等这一天等得太久。
虫王被捏死的那瞬,他身体里的母虫骚动起来,连带着他脸上也升起兴奋的红潮。
他高兴得猛然站起,差点撞了摆在手边的灯盏,小心扶住了灯,吩咐道:“开正殿门,请少主来。”
去请童殊的是不死阵。
童殊出了地殿就看到黑压压数不清人头的芙蓉弟子,每一位都戴着面巾,目光像是钉在他身上,随着他的走动而转动。
芙蓉正殿顶上,用彩漆画了一朵巨大的金边酒醉芙蓉,正位的后面是一副拒霜剑的图腾。
而正位上坐着的,不是拒霜剑的主人。傅谨高坐正殿,俯视着童殊和景决道:“你们动作比我想象的快啊,这么快就了结了。”
童殊厌烦与傅谨废话,开门见山问道:“事到如今,可以告诉我,当年为何两仪生死阵会出错杀人了么?”
傅谨很有兴致地道:“没有出错,你一点错都没有。”
童殊冷淡地瞥着傅谨,肯定地道:“那便是你对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傅谨状似自怨自艾道:“我不过是个傀儡,我哪有什么能耐对他们动手。我只能对自己动手。”
童殊的不耐烦全写在脸上了,声音冰冷:“你做了什么?”
景决在他们二人对话的间隙,扫视着不死阵,殿外头的人还在添,他谨慎地守到了童殊身后的位置,手握在了剑柄上。
傅谨无所谓童殊的态度,他卖着关子慢慢道:“我啊,用自己的血肉养着母虫,陆岚和那一千二百弟子靠我血肉供养却视我如泥尘。我要叫他们知道谁才是主宰,没有我,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少主啊,你有猜过这种可能么?或许你血洗芙蓉山那天,真正差点死掉的人,其实是我。”
童殊抿着唇,打算傅谨若再卖关子,他就要动手了。
傅谨这回倒是爽快了,他举起手,向童殊展示自己手腕上的疤痕:“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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