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再过几年,才到芙蓉山血案。
童殊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心中陡然空落,失力地腿一软,颓然地跌坐于地。
方才建设起的心理城墙瞬间倒塌。
还没到他要弑父的时候。
可总被这件事件吊着,煎熬着,太让人痛苦。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他想,是该回芙蓉山看看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看《芙蓉剑经注释》《芙蓉琴义注释》。
答案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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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棠看童殊发了许久的呆,他虽然不知童殊在想什么,却看得出童殊心中不好过,像是很忧愁,又像是很难过,他抬手想像童殊少时那样去抚童殊发顶,却在伸出一半之时窘迫地缩了回去。
他已经失去了对小殊好的资格。
在小殊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能追着小殊同去。在小殊离开的那天,他选择了留在师父与师娘的身边。
他这个兄长,口口声声说要爱护弟弟,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般无二,也放弃了弟弟。
他就那样看着小殊一步步走下芙蓉山,小殊没有回头,他也没有追去。
到底是天生铁石心肠,还是后天的铜墙铁壁,才让小殊一次都没有回头。
他恨那时的自己,更恨现在的自己。因为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会留在芙蓉山。
柳棠喉咙紧绷,说:“小殊,对不起。”
童殊知道柳棠在为什么道歉,奇怪的是,他离开芙蓉山的时候,并未对一直爱护自己的师兄有过期待,是以他也从未怨恨过柳棠。到如今,更加不可能添出新的怨,他道:“你留在芙蓉山是对的,陆岚和我娘都需要你的照顾。”
柳棠却是涨紫了脸摇头道:“不全是,我也需要师娘的照顾……我并没有小殊想的那般高洁。”
童殊劝道:“师兄,你在芙蓉山,维系着各方,很艰难吧?”
柳棠道:“不比你去魇门阙更艰难了。”
童殊道:“师兄,你真的不必为此觉得有愧于我。”
柳棠垂眸片刻,像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倏地紧紧盯着童殊:“因为小殊并未期待过师兄,对吗?”
童殊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好。
“这些年,我只见小殊期待过那个少年……”柳棠苦涩地道,他垂下头,失魂落魄地沉默良久,终是说出那个名字,“景决,那个少年名唤景决,乃景行宗的臬司仙使,师兄……该早些告诉你的。”
“……”童殊一时反应不过来,柳棠为何突然说起此事,又为何从前不肯说,“师兄,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你当年是认出他了是吗?”
“当时未认出,后来行走江湖,总能遇到。虽然他变化颇大,但我认出了他看我的眼神。”柳棠道,“我知道那眼神的含义。”
童殊问:“什么含义?”
柳棠往前撑了身子,他从未这般露骨而急切地看童殊,他眼底通红,只盯着童殊,道:“小殊,你当真看不懂,旁人爱你入骨,为你痴狂,恨不得与天下为敌的眼神吗?”
童殊不解:“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柳棠目光凝在童殊脸上许久,无奈地垂下目光。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忍受不了地沉下肩,埋首于双臂间。
之后童殊听到柳棠一声凄凉的叹息,接着便是压抑而苦涩的哽咽。
童殊等了许久,才见柳棠渐渐平息。
柳棠在回溯间的清醒,好似在方才那一刻全用尽了似的,他这一次进入迷茫,不同于从前的麻木不仁,更像是自我催眠一般,浑浑噩噩、失魂落魄。
好在童殊控魂柳棠并不难,童殊让柳棠安静下来,他替柳棠检查了身上的几处抓伤,所增有人拦着,入肉不深,肚子上有利器划痕,也被及时救下了,否则便是一场开膛破肚取金丹的惨状。
由此可见金丹生煞、经脉逆转是何等痛苦,童殊想,难怪柳棠知道他在魇门阙,却很少去看他。
因为那时的柳棠自顾不暇,再不像从前那般从容自在,做不到只要小殊出门,便都去寻。
此时细想起来,不难发现从前柳棠的反常。
只是他从前不曾期待,理所当然认为,他成为丧家犬之后,没有人应该待他如初,不避他如瘟疫已是仁至义尽。
待终于安抚着柳棠沉沉睡去,童殊才答出了柳棠的那一问。
他确实没有期待过柳棠。
这世道艰难,谁也不值得去期待。
当初他期待过那个少年吗?或许当真有过,毕竟在十六岁那样爱做梦的年纪,喜爱这世上所有美丽的人事物。那少年有着绝世的美丽,从天而降纡尊降贵看他一眼,他明知那眉目疏远,可那眉目皆是他喜欢的样子,怎能不惦记?
只是那从天而降的美丽太过失真,高高在上的看不真切,叫人不敢当真。
像镜花水月中的梦一般,一点波纹就碎,叫人不敢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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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沉下心来,继续默写《魇门集注》。
今日他从与柳棠的对话中,经历了一次升天与坠地,人啊,最大的恐怕源于未知的事物,待经历过一次,摸到了那未知事物的面目,便知路在哪里,也知最坏的结局如何。
于是不再坐立难安,像是从热油锅边上着了地,心中知道,大不了便是滚下油锅,炸个外焦里脆,最坏不过如此。
一干二净,一了百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童殊想,事到如今,芙蓉山是网,修真界是网,甚至景行宗也是网,他是鱼,鱼就该有鱼的样子。
最坏不过鱼死网破。
这日头从东到中,再到西。
《魇门集注》的最后一个字落笔,童殊捏纸往烛上燃了,待纸烧到临指尖时,他不顾烫地瞧了一会那火苗,才松了指。
火与灰烬一同往地上落去。
他闭上眼,端坐矮榻上,进了一趟上邪经集阁。
第九层的门,果然应时而开,不必他多做什么,那门张开古旧神秘的大口,等他进去。
童殊脚尖压到门槛下时,想起了自己上午说“晚上,我来陪你”时景决眼底浸上的柔情和隐而不发的欲望。
坐拥仙道的臬司大人,明明“我要你”已咬在舌尖,还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被这样强烈的觊觎着,又被这样温柔的呵护着,大概就是人间最叫人惊心动魄的事情了。
一晌贪欢,童殊想,就在这人间韶华里,陪他高烧一场。
于是童殊退出了上邪经集阁,没有先去看那近在咫尺的《芙蓉剑经注释》《芙蓉琴义注释》,而去出了西院,踩着烧红了半边天的晚露绯光,往仰止殿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若没有更新,就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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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交手
西院去仰止殿的路不远, 若取直道,不过几百步。
晚霞绚烂,童珠没走近道,想在霞光下多走几步, 巧遇了一队行止殿的人, 一行三人, 为首的捧着信匣。
错肩而过时,童殊叫住了那行人。
为首信使客气道:“鬼门君有何吩咐?”
童殊状似熟识般靠近两步,对那位信使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信使见他突然靠近, 不由一怔,那缓缓放大的脸, 英俊中有叫人难以抗拒风华,那信使哪见过这等手段, 脸上一烧, 顿觉失态, 不由后退着踉跄几步。
童殊将人扶住, 道:“小心。”
近距离地对上童殊刻意浸了笑意的眼眸, 那人脸刷的一下红了, 差点摔了信匣, 七手八脚间被童殊好心一托,好险捞住了。
接着便是好一通对童殊道谢。
童殊目送着那一行人进了行止殿,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不是无缘无故调戏人,因为,那方才路过之时, 闻到了那信匣上六翅魂蝉母虫的气味。才故意引信使失措,借机往上木匣上拍了一张山阴纸做成的传音符。
他想听一听,信使会如何向景昭报那信中的内容。
虽然这方法不太厚道, 但是那信匣太令人生疑了——为何景昭与傅谨之间,有直接通信?而且还是在这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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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揣着一肚子疑问,再走出一段,拐角处遇到了迎来的景决。
“你来的比我想的早。”景决自然地走过来,并肩执起他手,道,“今天不忙?”
童殊偏头瞧他,道:“忙啊,可你不是更重要么?”
景决被他兜头一句甜言蜜语哄得愣住了,霞光漫照,映着那说着情话的人眼角眉梢都是绯色,像极了情浓时泛起的潮红,可那人撩人不自知,只睁着亮晶晶地眼睛等他夸。
左右都是人,然而一向禁欲的臬司大人不想管那么多,大庭广众之下将人抱起来。
童殊眼前一晃,正对上火红的夕阳,他微眯了眼,眼中尽是狡黠的光彩,揶揄道:“景慎微,你这样是会被罚的。”
景决道:“现在才想起来我会被罚?上次在西院门口,难道不比这次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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