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安晚琢磨出个一二三来,为首的那架X-03机甲驾驶员突然开口了,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警惕:“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真空中声音不可传播——这一点在梦中无效。
两边对垒的地方是符文河流最薄弱之处,径宽甚至不到一米,站得近了连对面虫族眼眶里有多少颗复眼都能数得清楚。但驾驶员却并不担忧,他只是警惕,似乎完全不担心那边的虫族会冲过来淹没自己和同伴。
安晚开始思考,难道我是那条河?因为有我在,所以宰崽不会轻易跨过我去伤害人类——嗯,这个推理很合逻辑,就是有点自恋。
只不过梦中的宰崽未免也太可怜了,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卷曲的金发黯淡无光,嘴唇干裂起皮眼中布满血丝,活像十天没睡觉没吃饭一样。他面无表情的站在虫群深处,像一个孤独的王者,却透露出绝望的气息。
安晚的心忽然就乱了,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这个憔悴阴翳的宰崽象征着什么,他难受得喘了两口气,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安宰站在密密麻麻的虫族后方,前面的机甲驾驶员看不到他。他并没有理会叫嚣的人类,对阿依夏抬了抬下巴,阿依夏点点头,伸出右手缓缓向金色符文河流推进。
“不行!”虫群中突然冲出一只美丽的蓝蝴蝶,他张开炫丽的蓝色翅膀挡在阿依夏身前,急切的阻止道,“言灵裂隙会腐蚀你。”
这是言灵裂隙?安晚只稍微惊讶便接受了自己梦中的设定,他更感兴趣的是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蓝导师会阻拦阿依夏。
“让开。”阿依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只见他稍一抬指,蜂拥而至的虫兵便拖住蓝导师往后撤。消失在虫群中的蓝导师脸色惨白,声嘶力竭的吼道:“你要为了他去死吗!不值得——不要——”
这画面看着就像言情小说,安晚心想,可惜主角种族有点重口味。
没了蓝导师的阻拦,阿依夏的手终于接触到了金色符文河流,然后开始剥落皮肉。
白皙的皮肤和鲜红的血肉在那些看似没有杀伤力的金色符文下疏疏而落,唯有覆盖了深褐色虫甲的骨骼还能勉强坚持。
剥皮削肉之痛非常人能忍受,阿依夏却只是脸色稍白了些,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仿佛正在变成白骨的并不是自己的手一般,持续而稳定的向前伸。
当他的半只小臂完全没入金色符文中时,深褐色的虫甲终于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白莹莹的骨骼。而此时河流另一侧的机甲驾驶员的表情已经不能仅仅用惊恐来形容了,他们大惊失色的瞪着那截小臂,仿佛看见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终于,白骨也开始在符文中消融,此时阿依夏的指尖离另一侧河岸已经只剩半臂的距离。
“行了。”安宰淡淡开口道。
阿依夏立即收回自己骷髅状的手臂,薄薄的一层肌肉顿时自骨骼上再生,照这个速度只怕不到一天阿依夏的手臂便能恢复原状。
虫族的恢复力有这么强吗?安晚想着,自己在梦中大概是调高了他们的“HP恢复值”。
“你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穿过裂隙!”驾驶员猛地后撤,“快报告总部,第三区长官阿依夏疑似进化——增防!派行星级异能者过来!!”
阿依夏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嘲讽的嗤笑,扭头看向虫群深处时神色却极为恭敬:“如果是完全蜕变了天赋翼,应该可以过去。”
安晚注意到梦里的阿依夏钢翼上已经长出了许多新羽,此时的他已经不是背着六根骨刺了,有点像秃毛鸟。
隐藏在虫群深处的安宰没有吭声。
行一善见势不对,上前一步说:“螳螂也太没用了,这么久都进化不了。如果您着急的话不如去找那个黑氏虫?他应该可以通过。”
进化完全的黑氏虫,唔……黑帝斯也要出场?
黑帝斯没有出场。
沉默中的安宰拳头越握越紧,眼底酝酿着风暴,安晚从没见过那个贪吃贪玩爱撒娇的崽子脸色这么阴沉,那一瞬间他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安宰那条纤细的尾巴暴燥的划过真空:“你们过去有什么用?是我——我要过去!”
阿依夏与行一善噤若寒蝉,看都不敢看他。
“你说白寒昱过去了,”安宰盯着行一善,“他是怎么过去的?”
行一善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肯定有某种方法,能让虫族偷渡过去。”安宰焦灼的捏着指骨,捏得噼啪作响,“白寒昱的天赋……伪装?不对,那只是肉眼伪装,到底是什么方法!!”
安晚叹了口气,飘过去摸摸梦中的崽子的头。
安宰蓦然抬起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阿依夏突然说。
安宰恍惚回神,摸了摸自己的卷发,总觉得刚才被人温柔的碰触过:“什么办法?”
“言灵裂隙说到底只是一个星系级异能者的术而已,是术就有能量消耗。我十年前曾追杀到裂隙前,那时候的裂隙比现在的能量要充沛得多,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往里填虫,”阿依夏漠然的说,“低级的虫兵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一直往里填,再深的壕沟也能填满。”
安宰略一思索,摇头道:“我不能毁了整个言灵裂隙,届时疯狂的虫群会吃掉整个伽马走廊,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思路。
——这群疯虫子也该有条缰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宰:今天也是为饲养员统治世界的一天~
65、突破视野级
嗡——叮咚。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安晚被接连不断的短讯提示音扰得无法安眠, 最终忍无可忍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举起个人终端查看信息,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的梦。
还没看清楚短讯内容,就被一声夸张的惊呼吸引了视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啊啊啊——!”
安晚转动眼珠, 好久才把这张脸从记忆中拖出来:“……戈、颂?”
甫一开口就把自己吓了一跳——我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喉咙也痛、骨头也痛, 就像被人套着麻布袋子狠狠揍了一顿似的。
“我……怎么了?”安晚沙哑着声音问。
“你先别说话, 喝点儿水。”戈颂着急忙慌的跑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温水, 又把安晚扶起垫好靠垫,看样子还像给他喂水。
安晚自认为和这条傻鱼没什么交情,抢先接过纸杯,在对方的注视下迫不得已抿了一口。
水沾唇而不入,他怕有毒。
“发生什么了?”安晚问。
戈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杯怀疑了,一点戒心没有的转身去小苹果, 悉心切块后端到安晚面前——此时安晚已经悄悄把水倒进了被子里。
“你不记得了吗?三天前过言灵裂隙的时候你突然昏迷了, 然后一直高烧,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我都快急死了,塔塔木院长还说没问题。”戈颂大大咧咧的上前摸额头,安晚身体虚弱一时没躲过, “退了退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安晚不动声色的把额头移开,“你怎么在这儿?”
“他都在这儿守了三天三夜了。”
房门突然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兽医走进来, 用鼻梁上的单边科研镜测量了安晚半晌,放心的点头道:“一切数值正常, 应该不会再烧了。我说这位朋友,你怎么招惹我们的傻鱼儿了?他为你不眠不休的看护了三天三夜,当年他队长做手术都没这待遇。”
戈颂红了脸, 囔囔的扯着衣袖:“院长你别瞎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安晚正色道:“谢谢,”旋即对塔塔木解释,“见过一面,不算熟悉。大概是这位朋友仗义,觉得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我。”
塔塔木:……你是假的直,还是真的渣?
听到他的话,戈颂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尴尬的挠了挠脸皮:“那,那你既然已经好了,我就先走了啊。”
“真的很谢谢你,”安晚认真的说,“下次你有困难,我也会帮你的。”
“不用不用,我不是为了让你帮我才照顾你的。”戈颂连连摆手,才退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又羞羞涩涩的挪过来,“那个……能加一下你的通讯号码吗?我,我万一下次有困难……不知道怎么找你。”
他说完就觉得这里理由蹩脚极了,恨不得地上变出个洞来钻进去,好在漂亮得像天使的少年并没有为难他,反倒是温柔的说出了号码。
天使弟弟的声音也好听,戈颂美滋滋的抱着个人终端,一路回房间的步伐都是飘的。
“傻鱼儿特别傻,你别玩他。”塔塔木笑眯眯的,好像只是随口叮嘱一句,安晚却从他的情绪中听出了严肃的警告。
他当然察觉到了戈颂显而易见的爱慕,不过:“亡国未复,怎么有心思儿女情长。”
“文绉绉的,跟考古院那边的人似的,”塔塔木摇摇头,“我不管你到底什么想法,反正傻鱼儿哪天哭诉被人骗了感情,我就找你。”
“呵呵。”安晚冷漠一笑,懒得反驳这其中多如星尘的漏洞。
塔塔木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冷不丁开口问:“突破视野级了吧?”
安晚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愕的瞪着塔塔木。
“这两天我一直在监测你的身体数值,”说到这里时塔塔木的脸色有些古怪,他欲言又止的说,“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打住,别跟我说你没异能的鬼话,我们用数据说话。你的细胞能量值在途经言灵裂隙的时候有一个井喷,之后这三天一直稳定提升,应该是突破了视野级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