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园长奶奶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他穿着小西装,绑着一个蝴蝶结的领结,可爱又纯真。
她下意识地笑了笑。
“奶奶你吃嘛。”
她把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
巧克力从肠胃进入人体,一些成分解离成氰基离子,随着血液循环进入所有的脏器,随着血液循环,脏器因为缺乏ATP而停止代谢,心脏骤停,让人无法呼吸。
沈怜看着倒下去的园长奶奶,看着她口吐白沫,脸色狰狞。
眼镜下的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啧,死不瞑目么。
沈怜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又仿佛仅仅是叹息:“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注)
小朋友们看着面前倒下的叔叔爷爷们,想到了班长怜怜的话:“如果叔叔爷爷们倒在地上了,你们不要害怕,那是他们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你们走出来,把门轻轻带上,别吵到他们。”
于是小朋友们就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轻轻带上了门。
愿他们有个好梦吧。
沈怜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又折了回来,蹲下身,对着园长奶奶的脸说道:“你不觉得亏心么?你把这些小孩子害成这样,还敢吃他们给你的东西?真不怕暴毙么?”
他又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接那颗巧克力呢?”
天仿佛黑了下来,小朋友们来到办公室,看到了他们的班长和睡着的园长奶奶。
小朋友们都变了一副模样。
他们的衣服破碎,浑身都是被蹂躏的痕迹,青一块紫一块。
他们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死了。
他们眼神纯真,看着沈怜笑。
不过沈怜揍不了他们了,他们叫不了“怜怜班长”了。
他们慢慢消失,融进夜色里。
天更黑了,黑夜像是巨大的尸床。
游乐场的行人不见了,旋转木马慢慢停止,漆面斑驳。
郑清呆呆地看着果果。
小姑娘坐在旋转木马上,衣衫破碎。
她的身上全是鲜红的尸斑,嘴边有紫绀。
氰化物中毒。
怎么会……
她慢慢地消失,嘴角似乎带着点弧度。
“嘀──此副本任务结束。”
“嘀──应到玩家三人,实到玩家三人,存活人数三人。”
“嘀──玩家脱离此世界。”
幼儿园办公室里,园长奶奶的尸体还在那里。
她睁大着眼睛。
──你为什么要接那块巧克力呢?
──因为我突然想到,好像有一天,有人带我去游乐园,我要吃巧克力,他却给我买了冰淇淋。
──那个人是谁呢?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谁知道果果最后消失时到底笑了没?
世界崩塌。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出处存疑,曼德拉或者季业,我无法考据
“死水”代表死循环,不见归路。
“小珠变大珠被咬破”也在暗示一些东西。
其实我想说,小孩子的心理问题必须及时疏导,否则可能会……其实跟我写的这个事件没有关系,我只是当初写的时候想到了受害者与加害者身份在心理创伤作用下互换的衔尾蛇关系。
第17章 嬴政、鲁迅和闻一多(
“嘀──亲爱的玩家,恭喜您成功完成都市副本任务,奖励积分15000点,您有机会在系统商场进行随机购买。”
沈怜看着面前的面板。
甲醇、道符、药品大礼包。
药品大礼包?
氟西汀、帕罗西汀、舍曲林、氟伏沙明、西酞普兰、度洛西汀、文拉法辛、安非他酮、米氮平、黛力新?
“主神还真是随机得贴心啊,知道我没药吃了……”他对着镜子嘀咕。
“药不能停,药不能停……”他花掉了15000的积分,买下了传说中的药品大礼包。
其实某些时候化学药品要比枪支有用的多,运用得当的话,总会产生一种出其不意的大面积杀伤效果。
比如上次的氰化钾。
氰化物中毒血浓度约为0.5μg/ml,致死血浓度≥1μg/ml,而氰化钾的致死剂量在50-250毫克之间,用量微小。
它唯一的弊端是它有着类似于苦杏仁的味道。
正常人是不会吃下味道不对劲的食物的。
于是沈怜把它掺进了杏仁巧克力里。
“真是完美的、出神入化的死亡计划,不是吗?”沈怜一边问镜中人,一边出了一个剪刀。
镜子里的人出了一个石头。
“切,又输了……”沈怜不太开心。
这次可赔大了。
竟然欠了医生一条命。
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
比如说,第三个玩家到底是谁?他和医生做任务的时候这个玩家在哪儿?
镜子里曾经出现的那个人是谁?是第三个玩家吗?
“喂,这个人到底是谁?”沈怜拿着手机里的照片问镜中人,顺便出了一个布。
镜子里的人依然笑着不说话,顺便出了一个剪刀。
“不玩啦!”沈怜甚是生气,还要告诉自己并不是因为输了而恼羞成怒。
是石头剪刀布太无聊了,他想。
“嘀──系统随机生成程序,最新副本启动──请玩家完成系统指定任务,若未能完成,系统判定玩家死亡。”
“嘀──最新副本,架空古代。”
“嘀──系统任务──随机时间,随机地点,随机派发。”
不随机会死系统依然这么随机。
第18章 蒲松龄与干宝(一)
天色渐沉,月亮却没出来,整个西山都浸泡在一片灰黑中。
沈怜背着药篓,支着药锄,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
今天意外地发现了两株好药。
待从荆棘堆里下了山,月亮已弓弦似的挂在树梢上,惊得几只黑鸦乱飞了。
再往东走,就是一片乱葬岗。
无数腐尸扭曲在一起,头对着脚脚对着头,身下有片草席子就算是厚葬。
几枚磷火跟着沈怜的衣摆飘飘悠悠,还挺浪漫。
更浪漫的是,随着脚步声渐近,一个二八姝丽背着包袱从西边踽踽而来。
堕马髻,啼妆,青色褂子,再加上一双裹着三寸金莲的绣鞋,美好得像三月的柳枝。
沈怜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继续往前走。
“相公。”那佳人开了口,声音如同珠落玉盘。
沈怜继续走。
“相公。”佳人再唤。
沈怜只好扭头:“荒郊野地,天色已晚,小娘子为何在此,又何故唤我?”
“妾是打西边槐树岭来的,幼时家贫,又逢饥荒饿殍千里,时人易子而食,”佳人拭了拭泪,接着道,“爹娘为换粥饭,将妾卖入朱门,怎奈正室夫人妒我,妾不堪折辱打骂,便收拾了箱笼细软,寻了个机会逃了。”
佳人珠泪涟涟,梨花带雨。
沈怜继续问:“娘子走了几天了?”
“已有一天一夜了。”
沈怜看了一眼她碧色的绣鞋。
软绸缎面上勾嵌着兰花图样的银线,一尘不染。
他忍俊不禁。
“相公笑什么?”
“啊,我笑我们于此地相识,也是缘分。”
佳人的脸上晕出绯红,忙低下了头。
沈怜便道:“那娘子,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罢。”
那佳人惊愕地抬起头,没忍住又叫了一声相公。
“娘子还有事?”
“天色已晚,妾无处可去,想……想……想在相公家借宿一晚。”她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妥,头又低了下去,声音小若蚊蝇。
别有一番风情。
沈怜颇有些为难:“可我家离这里还有十几里地呢。”
“敢请相公让妾跟随着,总比……总比露宿这乱葬岗的好!”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成堆的白骨架子和磷火,极羞耻又极害怕,竟又哭了起来。
沈怜无奈地摇摇头:“别哭了好不好?”
佳人继续哭。
“别哭了好不好?”
佳人继续哭。
“你爱跟就跟着吧。”沈怜往前走。
那佳人就边哭边跟着他走。
走了几步,沈怜又回头,气鼓鼓道:“别哭啦,烦死人了。”
佳人噤了声。
沈怜走在前面,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月亮爬到了人的头顶,剪下路边枯枝交错的影,坑坑洼洼的夜色里,只有两个人赶路的脚步声。
有夜枭突兀地叫了一声。
姑娘一惊,踩上了一根断骨,又是一惊,便扑倒在沈怜的背上。
“相公……妾身不慎……扭了脚……”
一片沉默。
“还能走吗?”沈怜还是开了口。
“怕是赶不了路了……”
“那你今天晚上就睡在坟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