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别哭,你别哭啊!”沈怜有点着急了。
“她那张猫脸好丑的!我还梦到我被煮在锅里……嘤嘤……呜……嘤嘤嘤……猫在旁边……旁边看……”她已经哭得喘不过气了。
“诶,不是,你别嘤嘤嘤啊,你嘤嘤嘤我也要嘤嘤嘤了……”
电话那头继续抽泣着。
沈怜想安慰她,却手忙脚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好不停重复道:“你别哭了,你别哭了啊,我说你别哭啊……妆花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听到“妆花了”三个字,顿时停止哭泣,打了个哭嗝儿。
沈怜长吁一口气,安慰道:“这样吧,我可能能帮上'你。”
“噫,你是和尚还是道士?”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这样吧,我给你一张符,很有用的,你拿着它,把自己护好,要是发现拿着它能出那个宅子了,马上买车票逃得远远的……”
“真的吗?你怎么给我呀?你在哪儿?你不会是只鬼吧?”
“你才是鬼!”沈怜反驳道。
“切。”
“那你怎么给我呀?”
“你拿着话筒啊,我试试……”
沈怜把符拿出来,试着把符往耳麦里塞。
──这动作好蠢啊,他想。
这个播音室好像一直在时空乱流中,既然能联通各个平行世界,说明一定会有时空裂缝,至于裂缝在哪里……声音从哪儿传出来就是哪儿了。
万幸,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哇!真的有张符出来了!”电话那头的沈怜很高兴。
沈怜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唯一的存货了,给你了。”
系统出品灭鬼符,张婉娘都能被弄死,你值得拥有。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沈怜被自己发了好人卡。
“那当然了,”沈怜说,“不过我可不相信你会怕哭。你会怕?呵。就知道哭。”
对面沈怜的声音带着一丝小俏皮:“我当然不会怕啊,但是女孩子有哭的权利。”
男孩子就没有了吗?!辣鸡!
“我确实不怕,但是我就要作一作嘛,不作不哭谁理你啊。”
“行吧,你说的很有道理,作精作到最后应有尽有,对吧?”沈怜无奈道。
“当然,首先要人漂亮……你现在看不见我,我跟你说,我可漂亮啦,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我知道。”沈怜笑。
“……那……我就挂电话了?”
“骗完冤大头后就想跑路了?”
“对呀,你真聪明。”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好吧,祝你幸福、快乐、平安、健康。”沈怜说。
“不知名的好心先生,我也祝你幸福、快乐、平安、健康。”沈怜说。
“下次见。”
“下次见。”
“啪”的一声,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通话断了。
没有下次了,沈怜想。
他继续把头把埋在臂弯里,有点小自闭,还有点小悲伤。
自己确实把自己当冤大头用了,沈怜想到了那些“我好害怕,我要古驰香奶奶,还要迪奥爱马仕”的漂亮姑娘们。
不过,她声音好好听啊,人也一定可爱极了。沈怜唇角勾起。
继“我杀我自己”后,他,沈怜,一个神奇的男子,又达成了“我救我自己”的奇葩成就。
“我可真可爱。”他想。
“我可真是可爱啊。”他露出笑容,这个笑容傻傻的,傻透了。
他笑了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然后,他又被铃声吵醒。
“好烦啊!”沈怜心想,然后考虑画皮鬼什么时候能把系统掐死。
“喂?您好。”沈怜说。
“喂?您好。”电话那头的人说。
两个人的音色、声调、说话时的语气停顿一模一样。
沈怜已经见怪不怪了,继续道:“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千万别再以“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来开头了,沈怜想。
“我是一片连月光都厌恶的墓地。”电话那头的人说。
沈怜:……?
这么矫情,一定是我了,没错。
沈怜皱了皱眉,露出了客服一般的假笑,道:“亲亲,不好意思,我跟波德莱尔不熟呢,另外,建议亲亲检查一下精神状况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很苏。
笑什么笑,乱撩什么,你以为我不会吗?沈怜被吵醒的怨气还没有消。
于是两边都没有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怜看对面还没有挂电话,于是问:“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是沈怜。”电话那头的人突然说。
在对面说出“我是沈怜”这句话后,沈怜突然一阵心悸,像是遇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不是上一个沈怜的那种“自己”。
“你愿意听一个小故事当睡前余兴节目吗?”
沈怜不说话。
“当然,我管你愿不愿意。”
这果然是我。
“我是沈怜,xxxx年生,生日在十一月十四号。”
沈怜闭上眼睛听。
“我罹患抑郁症和另外一些小小的……精神疾病。”
是啊,我也是呢。
“我的抑郁症是生理性的,大脑有器质性病变,然后因为抑郁症时的心理压抑,又诱导了其他的一些小毛病。”
嗤,那可不是小毛病。
“我家以前住在xx市流云区,有一栋很古老古老的小别墅,那个时候我和父母住在一起。”
那个时候我过得还算是快乐?沈怜心想。
“那个时候我过得还算是快乐?”电话里的沈怜说道,“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男孩儿,我在给花园里的花浇水……”
他趴在墙头吓了我一跳,沈怜突然笑了起来。
“他趴在墙头吓了我一跳。”电话里的沈怜说。
沈怜笑着笑着,捂住了脸。
“那个时候我们可小啦,我什么都记不住,就记住他满脸的泥巴,和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那是我的小竹马,沈怜心想,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那是我的小竹马,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沈怜说,“他家刚刚搬到这个城市,于是我们上同一所幼儿园。”
嗯,是的……他很欠揍。
“他很欠揍,我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他是个泥孩子,泥孩子不会有人喜欢的。”
他不光这点欠揍呢。
“他不光这点欠揍呢,他叫我‘怜怜’,其他小朋友说这是女孩子名字。”
我们就老是打架。
“我们就老是打架,我告老师,他告家长,我抢他的苹果,他枪我的橡皮。”
从幼儿园到小学,他抢了我十三块半橡皮。
“从幼儿园到小学,他抢了我十三块半橡皮,我吃了他数不清的苹果。”
其实他不喜欢吃苹果,所以他由着我吃。
“其实他不喜欢吃苹果,所以他由着我吃,”沈怜说,“我们都皮,二年级的时候,我们为班里最漂亮的小姑娘打了一架,因为我喜欢那个小姑娘,而他揪人家的小辫子。”
最后小姑娘说她最喜欢的是班里的劳动委员,沈怜回忆。
“最后小姑娘说她最喜欢的是班里的劳动委员,劳动委员每天帮她做值日,还给她带棒棒糖……然后我和他就和好了。”
两个废物,沈怜想。
“我到现在还记得,老师问我们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
沈怜突然愣住了。
我说,我要当个警'察。
他说,他要当个律师。
第86章 尾声(七)
“我说, 我要当个警'察, 他说, 他要当个律师,或者检察官什么的。”沈怜说着说着就笑了。
“别说了!”沈怜听不下去了。
“怎么了?”对面的人又是一声轻笑, “我也没说什么吧……哪里戳到你肺管子了?”
“你去死吧!”沈怜诅咒着。
“借您吉言,”他没有诚意地敷衍, 继续说下去,“我这个小竹马呀, 是个厉害人,初中参加辩论赛,我刚好在他对面队,他上下嘴皮子一翻,最后硬生生把我给说哭了。”
“我骂他讼棍, 他笑我蠢,他那个时候多张扬啊……”
沈怜不说话。
“那个时候多好啊。”对面的人突然喟叹。
“结果, 小时候的梦想都是放屁, 我当然没当成警'察, 我初三时第一次犯病,才知道我们家三代直系都有精神问题……妈的, 精神病就不要生!生了也是作践人!”
“我勉强和他上了同一所高中,我们依旧是邻居, 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年龄慢慢增大,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打架了……我每天打篮球,而他学会了如何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斯文败类。”
“噗嗤。”
“对, 普朗克那张照片,知道吧?当然了,不是物理和历史课本上的那张。他真的好装啊,每天人模狗样,女同学都说他有贵族气质,而我家还有他一个相册的黑历史。”
“我们依旧打打闹闹……我记得我那个中学,操场边的老树枝头卡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天上的几缕云刚好藏到教学楼后头,中午时的篮球架空空荡荡,教室里的垃圾桶扔着谁送给班花的玫瑰,还有我和他满满一书包的粉红色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