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鲜血和杀戮,是所有魔器器灵共有的特性。
离渊以前压制得太好,以至于魔尊从未想过,他竟也会如此渴求着杀戮的浇灌。
魔尊犹豫片刻,走上前去,将他按入怀中安抚。
离渊的眼神愈发狂乱,他乖乖缩在魔尊怀里,指尖轻车熟路般在手腕处一划,浓稠的鲜血混杂着魔气流出。
他低头舔舐着手腕的伤口,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脸上露出餍足的神色。
“……”魔尊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突然想起来,离渊身为魔剑,又被他时刻逼迫着炼神化魔,恐怕早就已经一直在被血煞之气折磨着神智,而他却长期将其囚禁于魔宫之中,恐怕其杀戮的*一直没有得到缓解。
可即便如此,他还在继续死撑,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像今日一般伤害自己。
魔尊妖异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连他也看不懂的复杂神色,一把将离渊的手拉开,道:“够了。”
离渊抬头看他,下意识道:“抱歉,主人……”尽管他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清楚,但身体本能告诉他,魔尊因他生气,他便需要认错。
魔尊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止住他的话语,道:“过来。”
他划破指尖,一丝蕴藏着惊人气息的血液渗出。
离渊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顺从地凑过去舔舐着魔尊的指尖,将缓缓流出的鲜血舔舐干净。
温热的舌尖像是一根羽毛般轻轻撩在了魔尊心上,明明是如此旖旎的场景,他现在却完全生不出什么欲念,只觉满心的烦躁。
他的血是极其珍贵之物,沉浸了数千年力量沉淀,为了一把魔剑如此贡献出来其实并不值得。只是,再看着离渊因杀戮的*无法满足而伤害自己时,他心中却压抑至极,放点血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离渊气息渐渐平复下来,血液中蕴藏的精纯力量极大地平复了他心底的杀戮*。
只是,明明是自己渴求不已的东西,他的动作却仍旧是小心翼翼极为克制的,眼睛时不时便要抬起望一望魔尊的表情,见其默许,才会将动作继续下去。
魔尊看着他犹豫的动作,不知为何更加烦躁了。他干脆将离渊抱到自己膝上,对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唇,就这样深深吻了下去。
离渊口中还带着血液的铁锈味,然而亲吻着那柔软的唇瓣,魔尊心底的烦躁却悄然降下了许多,他吻得愈发深入,许久才将人放开。
他听到离渊急促的喘息声,脸上浮起动人的血色,心情浮起一丝愉悦。
但当他的视线接触到那双空洞的双眼后,良好的心情便骤然停滞。
为什么会这样?
魔尊眼中露出一丝压抑的痛苦,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办法,干脆将离渊化为长剑,扣在剑鞘之内,眼不见心不烦。
但思及离渊在剑鞘内会遭受噬心炼魂阵的折磨,他又将阵法关闭,然后才带着长剑匆匆离开。
他必须要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离渊处在剑鞘世界之中,意识聚集在那处灰白印记旁,被其逸散的气息护持着。他现在完全依靠着身体本能活动,意识无法从内府出去,否则便会完全被血煞之气侵染,彻底炼神化魔。
但他却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究竟被做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像傀儡一般被魔尊摆弄,心中无波无澜,甚至于漠然,仿佛那已不是他的身体。
他全心投入到对灰白印记的感悟之中,他有预感,很快,他就可以摆脱这一切。
若能逃出生天……
他冷淡地想。
他必会让魔尊付出代价。
第31章
静室之内,魔尊盘坐于聚魔法阵之中,膝上放置着一柄魔剑。他伸出指尖,一寸一寸轻抚过手中长剑,俊美面容上神情漠然,眼底却似有暗流汹涌。
剑刃锋锐,泛着妖异凛冽的寒芒,剑身上则镌刻着精细繁复的纹路,似乎暗含天地至理,纯然浓郁的杀戮之气氤氲在魔器周围,邪恶而危险。
这的确是一件绝世魔器,任这世上哪一个炼器大师见了,都要赞叹不已。恐怕在下界之中,再找不到第二件能与此剑媲美的魔器了。
魔尊本应对此极为满意。
他寻觅了上千年,凑齐无数灵珍,最后还献祭上一个先天道体,方才炼出这么一把能够承载他所有力量,甚至可以抗衡天道的兵器来。
但当他的手一次又一次轻抚过长剑,却再感受不到其中涌动的压抑的情绪,唯有一片冰冷渗人的杀气传来时,却感到不适……甚至于不悦起来。
魔尊拭剑动作一顿,修长的手微微收紧,旋即又放轻了力度。剑刃割破掌心,鲜红血液自指缝中滑落,沾染到剑身之上,然后慢慢深入其中。
魔剑剑身轻轻颤动了两下,向他散发出亲近的意味,似乎在渴求更多。
他垂眸看着手中长剑,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片刻后沉默地拿起身侧的剑鞘,缓缓将长剑扣回其中,随后起身走出静室,望向远方月明。
凄冷的月色洒落在这座森寒的宫殿之中,一切建筑都沉寂无声,蕴着岁月沉淀的孤冷,就如同他一样,数千年来,一直孤身一人。
他想要的,和得不到的,总是交织在一起,宛如既定的宿命。
魔尊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催动起魔道炼神之法来。汹涌的魔气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化为阴冷的魔息汇入体内,安抚着躁动的心神。
距离那一天的到来已越来越近了。
他本不该再为其他琐事耗费心神,离渊于他而言,本来不过一把祭炼完成的魔剑,一个用以对抗天道的道具,亦或者……救活那人的契机。
他不能、也不应该产生方才那般软弱的情绪。
他所要做的事情,绝不容许他有一丝后悔,无论代价如何,只能不断前行,唯有如此,方可为那人挣得一线生机。
他强自将心底生出的不安压下,重复着告诉自己不能后悔,直至心底恢复往日般漠然的心境。
黎忱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子。为了再见那个人一次,他连生命都可不顾,又何须在乎其他东西?
想罢,魔尊心中再无犹豫。
他将思绪收回,便觉察到一抹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转身一袭艳丽至极的红衣映入眼帘。
“黎忱?”他平静道,“你来做什么?”
黎忱轻笑道:“莫非无事便不可来扰你么?亲爱的顾师兄。”他目光落在魔尊手中长剑上,面上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调笑道:“怎么,打搅到你和你那魔剑亲近了?”
“不过,对着一把冷冰冰的魔剑,又有什么趣味,还是恢复人形的时候有趣得多。”
魔尊心中不喜黎忱这轻佻的口吻,直接开口问道:“他身上的伤,是你治好的?”
黎忱道:“你看这偌大魔宫,除了你我之外,还有第三个能为他疗伤的大乘期修士么?”
魔尊皱眉道:“为什么?”据他所知,自己这师弟可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之人。
闻言,黎忱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是看在他是个美人儿的份上。”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张扬而艳丽,“……只是话又说回来,看着这等美人被你糟蹋,我着实心疼得紧,师兄若是不上心,不如将他让给我,我自会想方设法好好宠爱。”
“异想天开,”魔尊打断他,低沉道:“这是我的魔剑。”他在‘我的’上面咬字极重,沉默片刻,又道,“……况且,你明知道他的用途。”
黎忱面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他直视魔尊的双眼,缓缓道:“我当然知道。”
“既然师兄说起这个,那我就想问问,只剩下半个月时间,师兄准备得如何了?”
魔尊道:“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动手。”
黎忱缓缓叹了一口气,面上神色恍惚,“希望不要再出差错。”他突然歪头看着魔尊:“我已经把遗言想好了,师兄可要听听?”
魔尊沉默片刻,道:“说。”
“——便是我死之后,师兄务必记住,要好好对待那人,不要干出什么混账事儿来,就像对你那魔剑一样……”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多好的美人啊,就这样被你毁了……”
魔尊不悦道:“一直提他作甚。”
他这样说着,心底却有些走神。
他突然想起,那人从前虽然一心修道,但却并不厌恶魔修,在那人面前,众生皆平等,是以他虽堕入魔道,其实并不担心那人会如何看待他。
然而相反的是,那人平生最恨阻人道途之人,而离渊却恰恰被他生生断绝道途,化为魔器。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倘若离渊并未被他炼制成剑,其兴许会和那人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吧。
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划过一丝奇异的想法,但还没等他抓住,这丝想法就消失无踪了。
黎忱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并非我一直刻意提她,但你要知道,到时若要成事,必须借助他的力量,毕竟,用天命之子对付天道,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魔尊冷淡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