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有鱼 完结+番外 (柏舟660)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柏舟660
- 入库:04.10
苏谦眯着眼转过身去,优波离锃光瓦亮的脑袋如同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几乎把人晃瞎。
“你这样扰人好事,影响很好?”
优波离叹口气,挥了挥手,那一株龙爪槐交错的根茎忽然拔地而起,盘绕着蓄成一个碗状。清水凭空从槐树茂密的枝叶间落下,盈满不溢,晶莹的水面上缓缓绽开一朵金蕊紫瓣的莲花,不过手掌大小,花瓣却是里外三重,精细得像是一尊雕刻。
“睡火莲?”苏谦倒也不是不识货的。这花仅开于七叶窟背后的妙乐泉,聆佛法而生,盛放而后凋零,不过瞬息之间。能亲眼得见睡火莲绽放之清姿,难过见真佛一面。
“沤珠槿艳,不必多怀。”优波离点点头。
那莲花从水面浮起,轻轻落在苏谦手上,淡淡的香气使人心怀为之一畅。然后紫色的花瓣从空中碎裂,尚未落地即消弭于无形。
苏谦原本也没有多生气,优波离耗费灵力隔空从七叶窟召来睡火莲,算是很大的诚意了,正想问问这家伙有什么事,就听优波离很自得地说道:“基佬紫的花,多适合你们俩啊。就当贺礼了!”
苏谦:“……”
“钟樾,帮个忙呗。”优波离道,“我想把我的两个徒弟逮回去……”
“你徒弟跑了?一跑还跑了两个?”苏谦又来了兴致,“是不是私奔了啊?”
优波离僵硬地笑了一下:“不是。他们应该是修行无聊,忽然想拓展一些别的业务。”
钟樾示意他继续说。
“但他们应该是知道我来了,所以忙不迭地跑了。”
苏谦福至心灵:“莫非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施工单位的老板?卷款跑路那个?”
优波离一脸老父亲不得不原谅熊孩子的表情。
苏谦由衷地称赞:“你们和尚的兴趣爱好真的很广泛嘛!”
优波离面子上下不来,很艰难地解释:“修行剥夺了人的很多乐趣,所以有的时候就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所以这就是你热爱八卦的理由?”
“河洛书图,阴阳五行,乾坤巽震坎离艮兑……”
就算优波离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苏谦也条理清晰,当下冷冷一笑:“你可是专业和尚,把人道家的东西研究这么透彻是何居心?”
优波离维持住了神态自若的样子:“这叫触类旁通,知识渊博,有道是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钟樾一直就没说话,听到这儿冷不丁截断他道:“羡什么鱼?”
“没没没。”和尚的光脑门上出了点汗,“不敢羡,不敢羡。”
“这样吧,要我们帮什么忙都好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苏谦眼珠一转,“宛河底下肯定还有东西,我要随时知道那里藏着什么。”
他说的是“我们”,钟樾站在他边上,听他把自己一道卖了也没有反驳任何话。优波离看在眼里,心如明镜台,立即一口答应。
“回头联系。”苏谦冲他摆摆手,“再见,尊者好走。”
钟樾跟着他在学校里七弯八拐,也没问要去哪里。操场从上个学期末开始就在封闭维修,靠近那一侧的地方都没什么灯光。晚上并没有工人在,苏谦单手撑着护栏一跃而过,冲着外面的钟樾一眨眼。
钟樾今天幸好穿得随意,否则西装领带的,就算翻得过去,看起来也不大像。他和苏谦落到了同一侧,只见操场上东一堆西一堆的都是建筑材料,黑漆漆的也没有什么浪漫之感,就连随便散散步都得小心避让脚下可能踩到的不明物体。
“我们该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苏谦一本正经道,“不然谁知道又会被谁打扰呢?”
钟樾不置可否,和他一起往看台上走。
那是整个操场最高的地方,也相对干净一些。台阶很高,一排排彩色的塑料椅子通向看台的顶层。塑料老化得有些厉害,很多边缘都破损了。但苏谦这人也没打算规规矩矩坐在哪张椅子上,而是很随意地找了空的水泥台阶边缘坐下。
隔着一条给人通行的过道,钟樾斜倚在他对面,淡淡问:“你想知道什么?”
苏谦把视线放得远了些,笑道:“说不定我只是想跟你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呢?”
钟樾摇摇头:“你不会。如果是那样,在什么地方对你来说都一样。可是如果是你想要问什么,就一定会慎重地找一个地方。”
“诶?既然你会读心的话,我也不用问了,你直接回答我不就好了?”
“我不清楚优波离的徒弟究竟是什么人。以他的尊位,名义上收徒众多,但真正亲传的极少。”
“呃……这不是我最想问的问题。”
钟樾好似微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宛河里的那根木柱,我不太确定是什么。但底下依然埋着的东西,恐怕和你舍友养的那只‘宠物’有点关系。”
“其实这件事我也不着急,迟早会水落石出的。”苏谦把视线收回来,“不过既然说起了,你知道胖胖是个什么东西么?”
“不知道。”钟樾很坦诚地和他对视,“所以它绝不是普通精怪。”
这话说得没错,苏谦苦笑道:“大多数时候我也不会想太多,但有些事情……”
和你有关啊。
最后几个字他没有说出来,话尾那个不太自然的停顿让空气都凝滞了一瞬,缠绕在空中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胶着到一处。苏谦低下头,悄悄伸出手去,拉住了钟樾的手。
其实他只是握住了钟樾的手指,指尖有点凉,手心就显得很热。有些在方才那个仓促的拥抱里没有诉尽的情绪,就这样顺着手指传达给了对方。
“我……”他犹豫了一下,“我的记忆有一个很大的断层。好像记得当初我去找你……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之后便是近百年的日子,他孑然一身,从浑浊的河流中苏醒,艰难地修得了人身,逐渐模模糊糊地想起很多过去的影子。
“这么一想,世风日下啊。”苏谦玩笑似的扯了扯钟樾的指尖,像拉着大人衣角撒娇的孩童,“如今花花草草们想要成精,可比当初难多了。”
钟樾眼底一直是一片温然的静默,却在苏谦曲起小指去勾他的指节的时候,手上一使劲,将坐在台阶上的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没有星光,没有霓虹。
漆黑的天上没有月色,建筑工地里更不会开花。
苏谦迎面撞了过去,鼻梁骨磕在钟樾下巴上一阵发酸。他强忍着泪流满面的冲动,低声说:“是啊,想要你侬我侬的时候,根本不用挑地方。”
钟樾抬起手,一下一下拍抚着他的脊背:“别哭。”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他的声音就好像是从胸腔里直接发出来的,低沉得像是悦耳的大提琴。苏谦腿都有点软了,用仅剩的理智辩解:“没……我是撞的。”
钟樾轻笑一声,手臂交叉扣住了他的后腰,缓缓将怀抱收紧。
但那笑声听上去就像是看穿了一切但不揭穿的嘲笑,苏谦咽不下这口气,很别扭地在这个被固定住的姿势中转头,“喂喂”了两声:“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怎么可能因为……”
亲吻是一张定身符加一条静音咒。
嘴唇只是碰在了一起,但干燥柔软的触感催化了心跳,如同惊蛰的第一声雷落在林间,山顶积雪融化,溪水从每一个山谷里欢快地流淌出来。
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呼吸在唇舌之间辗转。
这个并不如何激烈的亲吻绵长得可怕,钟樾稍稍松开手,苏谦便溜了——还退出了好几步远,差点没站稳被塑料椅子的缝隙绊一跤。
钟樾很深沉地进行了总结陈词:“是你自己凑过来的。”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其实也不便宜。”钟樾说。没有谁会觉得自己的一辈子很便宜,不管是人是神,是妖是精。
但苏谦会错了意:“你就请我吃了几顿食堂!哦,就算还在你家烧了几次饭吧,那也没多少……”那他就这么上钩,是不是好像亏了啊?
“那你还想怎样?”
“夜宵,烧烤。”苏谦说,“最贵的那家。”
说是最贵的那家,但毕竟开在大学附近,做的大多是学生的生意,加上烧烤摊子实在也做不出满汉全席,因此两个人吃得杯盘狼藉之后,一结账也不过两百来块。
苏谦一口气把面前的汽水喝到了底:“老板,再来一瓶。”
钟樾:“……”
“怎么了?心疼一瓶汽水钱?”
钟樾看着那只空玻璃瓶,回忆了一下五秒之前它还装了至少半瓶液体的模样,由衷夸奖道:“少侠,肺活量不小啊。”
此时差不多是最后一阵能坐在露天吃烧烤的日子了,周围的谈话声很嘈杂,基本都是宛大和附近另外几所大学的学生。
苏谦拿纸巾擦了擦嘴:“我发现你请客的夜宵特别好吃。”
“我也觉得和你一起吃特别好吃。”
钟樾这个人真的很可怕!好听话张嘴就来,随时随地给别人造成暴击!
苏谦望着桌面上凌乱的小龙虾壳和竹签,很努力地反驳:“你觉得好吃,那是因为真的撒了很多辣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