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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冥有鱼 完结+番外 (柏舟660)


  “快走。”
  那只手穿过冰冷的水,骤然按在他的肩上,不由分说地将苏泉拽了出去。
  苏泉一口气没喘匀,“哎哎”了两声,忽地一愣:之前那重重叠叠的镜面和辨不出真假的水面呢?
  “刚才那是个什么东西?”
  钟樾带着他落在教学楼楼顶,闭了闭眼,努力压下一点气急败坏:“你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这么不要命地乱来?”
  苏泉一指:“我在底下看见了……”
  “我知道你看见了什么。”钟樾有点疲惫地打断他,“若不是……你、你真是……”
  苏泉:?
  钟樾必定比他知道得多,但不知者不罪啊,他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一条无辜的小黑鱼。
  但除此之外,他还是人家男朋友,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回来的那种。
  风雨飘摇的宛阳城,昏暗的天色里,苏泉抓住了钟樾的袖子:“钟老师,别生气啊。”
  钟樾看他一眼,眼底映出深重的云翳与重楼,方才破水而来的戾气已然消失不见。
  “我很好养活,”苏泉说,“你给我造一个游泳池,我就跟你走,以后再也不出去乱跑。”
  钟樾瞧一眼他捏住自己袖子的手,叹了口气,握住他带进温暖的口袋里:“游泳池没有,家里鱼缸倒是有一个,爱过不过吧。”
  他的语气宛如叹息,又轻又无奈,一下子就将方才那股爆发得肆无忌惮的杀气压了回去,苏泉接收到他带了点后怕的眼神,心知他不舍得责怪自己,顿时什么都忘了,当下只想扑过去抱住人在下巴上软软蹭几下,再亲上他的嘴唇让他不要担心。
  他这一飘,顿时得意忘形,神君带着他转身往楼梯走,苏泉一步踏出,脚底一痛,脸都白了。
  钟樾一把捏住他手腕:“怎么?”
  苏泉痛得冷汗都下来了,勉强扯着嘴角一笑:“我这不是……想起来考试只考了一半吗,钟老师,学校能不能别算我挂科?”
  钟樾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几分,低头弯腰,伸手穿过他的膝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苏泉:!
  这是教学楼,他们也不是在腾云驾雾,而是走着天台维修工人用的普通楼梯,若不是苏泉实在是眼力太差,他好像也并没有在周围发现结界一类的东西。
  “为人师表,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钟樾看了一眼他血淋淋的右脚:“你以后准备当个瘸子?”
  走廊静悄悄的,方才震碎的玻璃奇迹般地回到了窗框里,严丝合缝地又拼成了一整块。天色昏暗,教室里的日光灯都开着,学生们低着头,正对着试卷奋笔疾书,偶尔有人匆匆抬头扫一眼黑板上方的圆形时钟,显示距离收卷的时间已经不到二十分钟了。
  钟樾就这样抱着他从一间又一间教室门前路过,可仿佛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到了之前他们所在的那间教室,苏泉往里一看,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那讲台后面,赫然坐着一个“钟樾”,正神情温和地望着下面的学生;而他先前所坐的位置上,也正坐着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从这里看去,最后一道大题的页面都快写满了!
  这是什么傀儡□□术?
  可苏泉细细一看,立即意识到,若是傀儡□□,两个人除了姿势之外,所有东西都会相同,可教室里面那个苏泉,手腕上分明没有这一串摩尼珠。
  苏泉用疑问的眼神向钟樾示意,钟樾轻轻咳了一声,道:“先带你去校医院。”
  期末了,校医院也没什么人,一阵风过,连带着大厅顶上昏黄的吊灯晃了几晃,照出台阶一层又一层的阴影。钟樾熟门熟路地走到外科,一推开门,优波离穿了件白大褂扑上来:“刚才那个,是不是金鳞?”
  钟樾微一点头:“先处理伤口。”
  苏泉很不要脸地把脚往优波离尊者跟前一凑,也不管和尚的外科技术到底如何,然后仰起脸发问:“什么金鳞?”
  优波离手一拂,震惊道:“你这是踩在什么东西上了?脚背都扎穿了,穿个竹签子可以去烧烤摊上……”
  后半句戛然而止,钟樾收回一道冷漠的视线。
  尊者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在清理伤口,一边弄一边嘟囔着什么“竟然还有怨气,且得浪费我好几枚丹药”。苏泉虽然不怎么疼,但也不想看着这么血糊糊的场面,于是牵着钟樾的衣角,强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阿弥陀佛。”优波离笑了一声,“善恶轮回终有报,神君也不必如此不悦,他自己身上的东西到底是救了他一命。”
  钟樾没说话,双颊的线条倏地冷厉了一刹,是他用力咬牙忍住了什么。
  他发现苏泉失踪之后,就意识到必须破开那个无穷无尽的空间。苏泉灵力不足,钟樾却不一样,他的五感六识都更灵敏,所以很快就发现了那个空间有一个破绽:不同地方能够听见的响动不同,有的地方轻,有的地方要响一些。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个诡异的声音问道:“你真的甘心吗?”
  苏泉毫无犹豫地回答了。
  钟樾心头未松,却禁不住笑了笑。
  接着他迅速地借着那个声音,判断出了这个空间的“中心”所在方向。
  所以它并不是真正无限的。
  然而当他终于斩开那个空间的时候……
  苏泉后背忽然一凉:“你们是在说,当年我背上的那片金鳞?我自己剜出来的那个?”
  话音未落,他忽然意识到当初他这么做的时候钟樾并未亲眼所见,后来若他从哪里听说了,还能扯个什么“添油加醋道听途说”一类的幌子糊弄,左右没有监控就没有证据,结果他嘴一快自己说出来了。
  果然,钟樾面色一冷,垂在一边的手上青筋毕现。
  苏泉讨好地在他手背上揉了揉,笑嘻嘻说道:“我那可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不是赑屃也无福消受嘛,我以为它就沉在南冥水底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他这一问倒好,钟樾刚刚只是冷着脸,现在连脸都转到另一边去了。
  苏泉猝不及防,立即祸水东引:“哎疼疼疼——!你轻点啊!”
  优波离一脸无辜,他连药都上完了,正在往绷带上不知道施什么法术,准备包扎。
  钟樾立即十分紧张地回头查看。
  苏泉阴谋得逞,连忙眉眼弯弯地捉住了钟樾的眼神不许他逃脱:“我知道了呀,我看典籍,都说神君水性极好,水下交手甚至压得过许多河海中出身的神仙,什么时候练的?是不是趁我不在,自己在南冥逛了几圈,顺便将我扔下去的鳞片捡了回来?”
  他说得又快又轻松,却不防自己眼圈先红了。
  钟樾保存着这片熟悉的鳞,寻了他的主人许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心里百转千回,不知如何相认,却已经小心翼翼地将金鳞还了回去,还选了个最最隐蔽的地方——宛大校徽的背后。钟樾知道,有这东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就在他一时没看住,也足够保苏泉一命了。
  钟樾张了张嘴,他想说刚才他看见巨大的金鳞当空落下,穿过光幕似的水面,而他站在空间的上方,术法穿不透那个空间,他几乎心跳都停了,所幸那鳞片上残留的灵力依旧磅礴,竟像是盾一般挡住了致命一击。
  苏泉侧过一点身子,靠在他肩上抱怨:“包完了吗?你这样我没法走路了!”
  钟樾深吸一口气,揽住他后背。
  优波离:“一会儿再施个小法术就行了,保你感觉不到疼,别说走路,你要跑马拉松都不妨事。”
  钟樾:“你无需走路。”
  苏泉“哦”了一声:“所以是不是这样,我的骨剑原本在那个空间里镇压着怨气,它其实相当于蒲牢的‘坟冢’——这样就说得通了,这么大的凶煞戾气,若非被封在了这么一个空间里,这具尸骸不管落在哪里,只怕都要搅得当地不得安生吧?”
  “这是个陷阱。”钟樾道,“只是设局人没有料到这片金鳞。”
  遥远的地方响起了铃声,天已经黑透了。
  优波离直起身,甩了甩手腕:“考完试了,我得去把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带走,省得有人同他们交谈,你们就穿帮了。”
  苏泉:“啊?”
  

  ☆、悲喜 1

  不管个中如何曲折,总之苏泉的大三第一学期并没有挂科。戴杨在放假那天下午给他的好舍友连打三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只能放弃了一起去搓一顿的想法,收拾行李连夜买了个硬卧回家过年去了。
  而不接电话的苏校草此刻正无奈地坐在床上与人四目相对,手机被房子的主人蛮不讲理地扔在另一个房间,估计早没电了。
  “不行。”钟樾说。
  苏泉叹气:“我一个大男人,真不是豆腐做的。我只是想去楼下走走,又不是要去登珠峰,难得这么好的太阳……”
  钟樾不允:“你一身铜皮铁骨,所以是谁的脚被扎了个对穿?”
  “我都老老实实地躺了好几天了,就算出去也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再说了,我又不是个凡人,还要穷讲究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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