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此时宴疏的认知中,这药是用来治疗那什么冷凝剂后遗症的。
深秋时节,气温本就逐步下降,此地又是四面环海的岛屿,一到夜间,温度下降更加明显,洞穴确可以暂避风雨,但不代表它可以拥有人类房屋那般防风保暖的作用。
所以等宴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行为已经快过了思维,如同之前那般,将人抱在了怀里,只是估错了大小,从理想中的抱人变成了‘被人抱’。
宴疏人形身高约一七六,因为久居深海,他全身线条极为完美,只是身形偏瘦。
厉无音的身高足足一九五,先天的条件加上后天安管家的努力,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完美的绝品。
紧紧的靠在一起本就是为了相互依偎,不管是获取勇气,还是温度都一样,谁抱着谁并没有差别。
宴疏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
是在一片厚重无比的黏腻中醒来的。
拜鲛人所赐,才第二日,厉无音发现他的后遗症痊愈速度突飞猛进,他感觉现在除了四肢依旧有些无力之外,空旷的大脑已经可以思考了。
也就是说,经过昨晚的那次‘中毒事件’,原本应该七日才能代谢完毕的冷凝剂,现在竟然已经代谢了一大半,原本应该出现在第四日的情况,现在第二天就出现了,也就是说只要再过三日,他就彻底无碍了。
这倒是目前唯一一个好消息。
只不过身上那不属于他的重量和温度,让这难得的好心情在睁眼那一刻消失殆尽。
睡得正香的鲛人是被一股本能的心悸惊醒的,眼还没睁开,身体已经本能远离了危险源。
迷瞪着揉了揉眼,宴疏发现自己此刻竟然站在了洞口,而一直睡觉的厉无音用一种极为缓慢却坚定的动作坐起。
男人面无表情的抬眸看着他,周身气息凌厉如刀。
这是怎么了?
宴疏有种被恶鬼盯上的感觉,如果厉无音此刻是正常状态,恐怕下一秒他就要被撕烂了。
鲛人站在洞口,双眸直直的回瞪男人,全身肌肉紧绷,身体本能的进入了临战状态,竟是丝毫不显畏惧。
厉无音本就有些不太稳的心绪因为宴疏此时的‘挑衅’姿态,更加严重,一人一鲛就这么一站一坐,毫不相让。
紧张的氛围瞬间在狭小的山洞之内弥漫开来。
逆着光,厉无音看不清宴疏的脸,只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完全不怕他。
不怕吗?
男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介于毁灭和兴味之间,说不清具体,有点复杂。
这场对峙大约持续了三分钟,厉无音突然毫无预兆的闭上了眼,掩去了所有的情绪,散去了周身凌厉。
骤然失去了对手的鲛人怔了一下,愣愣的收回了戒备,只是依旧在洞口站着,没有进去。
“人类不能生食海鲜,会中毒。”
这是一分钟之后,闭着眼的男人说的,语气有些僵硬冷凝。
宴疏有点摸不准厉无音眼下的情况,可又没地方询问,只好按捺下来。
不过男人说的话,他还是非常认真的接收了:人类不能生吃海鲜,会中毒。
行吧,他记住了。
第17章 孤岛生存(三)
记住归记住,作为一个海洋生物,对于火这种东西,天生排斥。
吃熟食可以,做不行!
这是身为鲛人最后的倔强。
于是,好不容易能够摆脱大脑空旷重新思考并自己缓慢挪动的厉无音,看着地上那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和一脸期待蹲在鱼边瞅着他的宴疏,脑壳疼。
视线在活鱼身上停留许久,厉无音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的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宴疏瘪嘴,不信。
一夜过去,怎么可能会不饿,难道是不喜欢自己抓的这两条鱼?
很有可能!
自觉抓住真相的鲛人捧起地上犹自挣扎的鱼,利索的离开洞穴。
半小时后,闭目养神的厉无音鼻尖突然充斥着一股海腥味,下意识睁眼,发现眼前多了一只手,指尖抓着一坨黄色的东西。
看到他睁眼,手的主人还特意往前送了送,投喂意图明显。
厉无音眯了眯眼,宴疏手上的东西他吃过,这东西确实可以生吃,只是……
男人迟迟不动嘴,宴疏也不气馁,就这么伸手举着,也不嫌累。
这场消耗战打了十几分钟,最后以宴疏眉开眼笑的喂完所有的海胆为止。
厉无音吃完便闭上了眼,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宴疏倒是无所谓,喂好了男人,他自己把带回来的那些贝壳和螃蟹解决了。
吃完饭没得事情做,男人又在睡觉,无聊的宴疏干脆离开洞穴,一头扎进海里去了。
说实话,比起陆地,海洋能给他更好的心情和状态,特别是在这种男人不给他碰的情况下,陆地的吸引力自然无法与海洋比拟。
找了处临近水面的珊瑚礁,宴疏躺了上去优哉游哉的午休起来,上面的阳光折射下来,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温度,但亮亮的舒服。
暴雨来临前夕,海中的鲛人是最早感知到的。
和宴疏没啥大感觉不同,厉无音被空气中的闷热潮湿弄得极不舒服,就在他努力起身想要换个地方的时候,洞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一个裸着上身的人。
男人所有动作顿住,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着宴疏的下一步动作。
宴疏不知道男人怎么想的,他匆匆赶回,只是为了帮男人挡雨而已,至于衣服,反正都是要湿的,就没必要穿穿托脱了,太麻烦。
男人的身上清楚的写了‘敢碰我就弄死你’,宴疏瘪瘪嘴,觉得这人还是小时候可爱。
他没有‘自取灭亡’的打算,走进了几步之后,站在了厉无音前方半米左右,面朝外,抬头看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
线条流畅的白皙脊背,硬是在这闷热的环境中,劈开了一道凉意,搅得厉无音有些迷了眼、晃了神。
活了二十七年,他的世界几乎被机械智能充满,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个捡了他却又抛弃了他的家用机器人。
理智告诉他就算再执着,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被抛弃的恨,如同毒蛇一般紧紧的缠着他的心脏,令他难以呼吸,几欲发狂。
明明这并不是他被第一次抛弃。
对于自身的情况,厉无音可以说知之甚详,毕竟他身边跟的不是人,而是可以记录一切的智能。
不管是发狂被关也好,发疯伤人也罢,他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有病,很严重,还是没救的那种,但那又怎样呢。
如果不是他承诺过会好好活下去,这个世界对于他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至于为什么要守着那个承诺……
他也不知道。
远离人群久了,对于那些会呼吸的存在,他总觉得格格不入,眼前这个意外是真的有些意外。
安陪了他这么久,所言所行就算不说,他也能猜到大概。
他是疯子,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对机器人的感情不是爱,也不是完全的恨,但不管哪一种,都已经满满的占据他所有的思绪,再挤不出多余的位置,去面对任何人或事了。
如今他活着的意义,就是‘好好’活下去,可这里面并不包括爱情。
他心底的那个结,没有解法,这也就意味着他永远是一个控制不了自己行为情绪的疯子,直到死。
谁会去喜欢一个随时有可能发狂把自己撕碎的人?
没有。
所以爱情这东西,他不需要,也不配。
宴疏的感觉还是非常准的,他刚回来没多久,天空便开始下雨,从最初的几滴到后来的倾盆而下。
对鲛人来说,挡雨并不是什么难受的活计,反而是令人愉悦的,能在惊涛中逆行的鲛人,怎会惧这区区的风吹雨打。
‘享受’着暴雨洗礼的鲛人并不知道,他身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带着审视,带着意味不明,直到最后陷入暗淡,合上眼帘。
骤雨初歇,空气清新的不得了。
宴疏看了一眼山洞最里头的厉无音,见他神色平淡的闭着眼睛,以为他还在休息,便开心的冲去海边,脱了裤子跳进了水里。
人类的服饰除了样式多,似乎就没什么可取之处了,湿了得换,有点味道又得换,脏了还得换,游个泳贴在身上还会拖慢速度,真的是太麻烦了。
还是尾巴舒服。
鲛人尾巴一甩,四处游弋开始认识(调戏)人类世界的海洋生物,顺便圈定自己的地盘。
圈地盘这事儿很简单,超声波搁海里嚎一圈,有哪个不服的挑出来揍一顿,打赢了他就自然而然的成为这一片海域的头头。
至于这头头有什么用?
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作用,只是宴疏这货从深海区带出来的坏习惯而已。
只可惜,人类世界的海洋生物似乎开了智的并不多,回应了他的几个超声波都是远离此处万里之外的,显然对方并不在这片海域之内,就算想干架,也得游个好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