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看了对门眼安静的篱笆院,想起最近村里的风言风语,她提起一个小竹筐走了过去。
“三丫头,三丫头。”走到门前,张奶奶小声朝着屋里面喊了两声,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江三言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推开门,眼底浮现丝丝笑意:“张奶奶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张奶奶把竹筐放到桌上,然后一脸慈爱地道:“三丫头呀,这几个鸡蛋你和小丫留着吃,你们姐妹俩太瘦了,我听说你要和你大伯断绝关系,这事是真是假?”
江三言眼底红了红,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她缓了缓才道:“是真的,大伯他要给我许人家,我不愿意。”
她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善意就是来自对门的张奶奶了,老人家已五十多岁,常年劳作致使腰都佝偻着,头发也白了大半。
江三言看着眼眶又忍不住一酸,她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迫切,快点站稳脚跟,快点出人头地,快点回报张奶奶的恩情,因为她怕时间太久,老人家万一等不到那一天可怎么办。
张奶奶叹了口气,坐到桌前抓住江三言的手,抬头道:“三丫头呀你别嫌我管得多,你那大伯娘是个不好相与的,但咱不能犯糊涂啊,他们说你大伯去找两位族老和族长了,要和你动真格的了。
满正这个心狠的,要是光跟你断绝关系就算了,他们还商量着要把你除族,这可怎么办哟,不行,老太婆我这就去给你求求情,三丫头你也跟我一块,去低个头、认个错。”
江三言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张奶奶,您别着急,听我说,其实没什么的,这除族不除族的对我来说都一样。”
张奶奶忙摇了摇头,不赞成道:“这哪能一样,你一个姑娘家,有咱江家村庇护着,外面的人谁敢进来欺负你,以后万一族里昌盛了,还能多照顾你一下。”
江三言苦笑一声,耐心地解释道:“张奶奶,我老实本分不去招惹别人,谁会欺负我,倒是现在,欺负我的不就是咱江家村人吗?”
张奶奶还是摇头道:“三丫头你可不能这样想,万一你以后有个病有个灾啥的可咋办,族里谁家宽绰些还能帮你一把,万一除了族,你就真的举目无亲了。”
江三言看向门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张奶奶你会因为我被除族就不理我和小丫了吗?大伯和大伯母会因为我是江家村人就帮我一把吗?就算有那么一天,无论是他们富贵了,还是我遇到了灾祸,我都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伸出援手啊,而您却孤苦老去了,没有等到我考出名堂的那一天。
张奶奶拍了拍江三言的手,似是被说通了:“你这丫头啊,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就是性子软了点,不够泼辣,老婆子我担心你受欺负啊,以后要是困难了,就让小丫去我院里,老头子他去得早,我吃得少用得少,别的没有,几口吃的还是有的。
你呀千万别不好意思,老婆子我腿脚不利索了,走不动了,你尽管让小丫来,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怕他们说闲话。”
江三言含泪点了点头,这件事最后还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她被除了族,族长甚至还想收回她们的地,最后被张奶奶骂了一顿才作罢。
也幸好她与江小丫只有两亩薄田,若是田产再多些,在利益的驱使下,族长他们未必会让步。
饶是如此,江三言与妹妹的生活也过得艰难起来,对江氏族人来说,她们现在就是外乡人,欺负了也没人管,得益于姐妹俩太穷,倒也没出什么大事。无外乎就是江小丫出门经常会被顽皮的小子欺负一下,江三言偶尔会遇到几个出言无状的人。
初秋,眼看着到了结保报名的日子,江三言准备好结保的银子,到县学里打听可以给考生做保的举人。
百钺科举报名要求中,考生需五人一结,由本籍的举人做保,对考生的身份、籍贯、人品等方面相互做担保,称之为结保。若是五人中有一人出现替考、作弊等情况,连同做保的举人一起,另外四人都会被革除功名。
一连几日,江三言都吃了闭门羹,她从那些举人的态度和拒绝中,明白了在县学找是找不到举人愿意为自己做保了,也没有考生肯与她结保。
原因当然是之前传遍县学的打架事件,以及县学夫子张落实的态度,让众人对她的人品存疑,如此一来,便只能在县学外找人结保了。
有些童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在县学读书,有些举人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既选不上官,也入不了县学教书,他们当中便会有人专门为这些县学外的考生做保。
同样的,这样结保的五人难免会有风险,就连举人中除了为自己弟子结保的,便是缺银子花的,其中原因就一言难尽了。
江三言一路找过去,都没有遇到令自己放心的,正发愁时便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她回头一看,没想到是个熟人。
于塔拍了拍干净的外袍,一脸诧异道:“还真是凑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同窗。”
“于二公子。”江三言与他并没有想要相谈的兴趣,她点了下头,淡淡地称呼了一声就要离去,却被拦住了。
于塔扬开折扇往前一伸,眼神幽幽地道:“且慢,我们毕竟同窗一场,听说你在县学里找不到结保的学生,我这边刚好还差一个,你要不要过来。”
江三言不语,她定定地看着于塔,直到眼前的人视线回避才拒绝道:“不必了,我另有安排。”
于塔冷笑一声,并不放弃道:“江同窗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这厢便是来向你赔罪的,如今我这边刚好差一个,别人我信不过,所以才特意来寻你。
怎么说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同窗之谊,难不成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再者说我们这也算是互帮互助,怎么?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前程来害你?”
江三言微微蹙眉,而后又释然,就像于塔说的,他不会拿自己的前前途开玩笑,但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同样也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不知其余结保的三人在何处?”
于塔见她询问,脸上忍不住一喜,引着江三言到了一处府邸,此户主人姓罗,乃是百钺十一年的举人,因身染重病,常年吃药,所以才会给人做保,挣点买药钱。
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另外三个人也很平常,都是县学里的学子,且和自己一样都是去年中榜的童生。江三言低了下头,眼神闪了闪,再抬头便一脸风轻云淡地交了银子。
待她走后,于塔和另外三名学子去没有着急离开,他们都是去年乡试才中的童生,自然没有能力参加县试,如此一遭只是因为缺银子花。
但于塔却不一样,他记得今年县试大半的考题,又辗转向几个先生请教过类似的问题,对自己的高中势在必得。
他转头,给屋内的罗举人扔了五十两银子道:“阁下届时就称病重,别去去考场签字就行了。”
在县学听到江三言要参见县试的时候,于塔就慌了神,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在今年考中,便可以捷足先登。
没想到江三言竟然也在今年考,记忆中这个女人是在三年后才中了秀才,当时赐县出了个女秀才的事可是在县城里传了个遍,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在这一次县试中,她落榜了。
于塔思量再三,为了以防万一,想了个计策,只要让江三言无法参加县试,她自然也就无缘钱府的招婿人选了。他安排好一切,又重新找了县学的夫子做了保,这才高枕无忧地回府了。
入夜。
霜儿把一盘切好的西瓜端进来,然后看向钱小乔道:“小姐,那女童生与县学里的四位学子一起找了个举人结保了,咱们准备的人是不是就用不着了。”她说完又在心底感叹,小姐做事习惯有备无患,不过用不着了是好事,说明一切顺利。
钱小乔抬眸,用牙签扎了块西瓜,红唇轻启,细细咽下之后才道:“与她结保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个举人的具体情况如何?”
霜儿想了想道:“那四个人是县学的学子,还是去年中的童生,你说巧不巧,有一个咱们还认识,就是于二公子,至于那个罗举人,除了身体不好,就没别的了。”
钱小乔眉毛轻皱了一下,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说过,之前江三言被县学退学一事就是于二公子的手笔,他们这么快就冰释前嫌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出了此事不同寻常,霜儿不理解科举的门路,自然参不透其中奥妙。
一般当年考中的童生都不会在同年或第二年参加县试,因为考试难度有所提高的问题,大多数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准备充分,除非是天资过人者,毕竟这科举考试不仅费神,还容易拖垮身体。连同江三言在内,五个结保的学子都是去年考中的童生,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钱小乔一向不相信偶然,若非偶然便是人为,结合于塔也在其中,真相似乎很简单。看来那个江三言读书真是读傻了,竟然连这点小计俩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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