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个距离，就算颜珞飞不理他也听得到他的声音。
“我答应你, 从今往后，会对自己所有的法宝负责，不会再把任何一个法宝拱手送人, 尤其是你托付的。”
颜珞飞头也不回地甩给他四个字：“关我屁事。”
“因为你不喜欢。”靳无尘回应。
此时此刻，他的声线十分淡漠，一如他在弟子面前那般，可说的内容令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高高在上，相反，竟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听出他言语间的讨好，颜珞飞不由嗤笑：“如果我觉得无所谓，你就可以把法宝拱手送人？”
靳无尘：“是。”
“是？！”
颜珞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转头去看靳无尘，只见靳无尘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面对他的质问，淡淡地回应：“我是剑修，正如你珍视自己的法宝一般，我也有我所珍视的几把剑，绝不拱手送人，甚至不会让人随意触碰，但那是因为，它们与我并肩作战多年，有了感情。对于其他的法宝，我没有那么多的情感，它们之中甚至存在没有灵识的，在我看来与冰冷的器物无异，随时都可以丢弃，可若你不喜欢我这样，我一律珍视便是。”
“呵，你这算是在讨好我？”
否则颜珞飞真的不理解靳无尘为何要说这番话，为何要为他妥协。
冷静下来一想，他确实没有让靳无尘珍视所有法宝的理由——那是靳无尘的法宝，与他何干？
“你是我的大师兄，你的教导，我总是要听的。”靳无尘说着，将安魂伞召唤出来，拿在手中，垂眸看着说，“倘若这样的保证也无法令你满意，你大可以把托付给我的法宝取回去。”
颜珞飞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转回头，不想说话。
听起来靳无尘似乎是在讨好他，可为何他竟听出了一丝威胁？
“唉，我说。”风炽羽看不下去了，“你们一个器修一个剑修，非得讨论这种跨领域的事，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既然那么想互相理解，为何不干脆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颜珞飞试探着问了句，有些好奇。
风炽羽：“无尘仙君从此珍视自己所有的法宝，前辈也对人族保留一份善意。对前辈而言，法宝很重要吧？毕竟是自己倾注了心血的东西。可人族对无尘仙君同等重要，毕竟是他踏上仙道后一直在坚守的东西……呸，一直在坚持守护的人。”
风炽羽咳了一声后继续说：“前辈是器修，可能有所不知，我等武修以杀证道，杀的是妖、是魔，是害群之人，证的什么道？守护人界之道——这是我等道心所向。见死不救与杀人无异，所以我等无法对一切会给人界带去危险的隐患置之不理。”
颜珞飞：“那个隐患是我？”
风炽羽：“前辈真是一点就通、耳通目达、七窍玲珑！”
“少来。”颜珞飞嘴上不屑着，心里却被哄得很高兴，忍不住道，“真是奇了怪了，为何同样是劝我不要杀人，你的话我听着舒服许多？”
风炽羽：“可能是因为无尘仙君性子直，不善拐弯抹角吧……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不会说谎话来诓你。”
颜珞飞：“有点道理。”
靳无尘：“……”
风炽羽：“所以这个交易您看……”
“他珍不珍视他的法宝，与我何干？”颜珞飞“刷——”的一下甩开手中的却邪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不洒脱，“我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断没有忍让的道理！”
得，风炽羽觉得自己那么大一段话都白说了。
偏偏靳无尘紧接着说了句：“我也还是那句话，你不杀人，我定会护你周全，你若杀人，我亲手杀你证道！”
风炽羽：“……”
行了，你俩慢慢撕着吧，我再劝半句，我即刻堕魔。
他不知道的是，靳无尘说那段话的时候，颜珞飞扬了下唇角，可同时，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答应不杀人？
他可以答应，可答应了就做得到么？
——你们对魔有什么误解？
就在这时，一团火焰划过天迹，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颜珞飞袭来。
不杀猛地起身，用锁链护住颜珞飞。
靳无尘收了安魂伞，召唤出他的无尘剑，严阵以待。
风炽羽也翻身落地，将羽扇拿在手中。
只有颜珞飞依旧悠闲地坐在原处，冷眼看着那团火光离自己越来越近。
然后，就在火球即将砸中自己的前一瞬，颜珞飞挥扇甩出一道风刃朝它劈去。
不杀愣了一下。
万万没想到，最淡定是颜珞飞，最先出手的也是颜珞飞。
也是，若是不管来者是谁都直接出手攻击的话，也就没了提前警惕的必要。
不过，想象中火球被风刃劈成两半或是直接掀飞的画面没有出现。
它竟轻而易举地挡了那道风刃。
与其说是挡，不如说是化解了——风刃劈到它身上后，没有被弹飞，而是直接消散不见。
紧接着，火球上的火散去，露出一把血红的折扇，不等众人细细打量，扇子便凭空变作了人形。
和扇子一样火红的男子舒展开他的身子，一头耀眼的红色长发和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红色大长袍上翻滚着金丝绣成的云彩，整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华贵，其次是张扬。
和不杀比起来，他像是某个王朝的王，而不杀就跟原始人或者贫民窟里出来的人一样，光形象便被压下去好几个档次。
可是，要知道，虽然伏妖扇是在锁妖链之前炼制的，但颜珞飞倾注在他身上的心血并不比锁妖链多。为何人形给人的感觉会差这么多？
“怎么一见面就下如此重的手呢，主人？”
忽然，男子开口了，低沉浑厚的嗓音里尽显轻佻。
他的长相绝对是俊俏的，颜珞飞就没有化成人后不俊俏的法宝。
所以论长相，他并没有优势。
可是论气场，别说不杀，就连劫影玉蚀一干人等来了，也全会被比下去。
这面对颜珞飞也丝毫不跪的气势，让靳无尘和风炽羽如临大敌。
颜珞飞却是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有意思，我头一次见到境界比我这个主人还高的法宝。”
“倒也没有。”男子“谦虚”道，“我与主人同在魔婴，有血契压制，真打起来，我绝不是主人的对手。”
顿了顿，他双臂交叉在赤|裸的胸前，戏谑一笑：“我自主人袖里乾坤撕裂的那一刻便堕了魔，修魔五十年，也不过从吞噬期修至魔婴，如此看来，还是主人比较厉害，不知主人是从哪个境界开始修起的？”
他的长袍是连着的，可上半身从胸口到腹部都没有遮挡，也没有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
领子有些高，张扬地竖着，边缘并不整齐，像是燃烧着的火焰。
颜珞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由警惕地眯起眼，再次开口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问：“你是如何修炼的，执念是什么？”
“主人忘了么？我是伏妖扇，自然是靠伏妖来修炼。”男子说着，露出有些落寞的神色，“主人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燎心。”颜珞飞记得。
不是从云粼口中听说的，而是他本来就记得。
不管是修真还是修魔，他的手里总有一把扇子。
修魔后是却邪扇，修魔前便是燎心。
拿却邪扇，一来是为自己打风，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二来是为装逼。
拿燎心，主要是因为他是变异冰灵根，若是遇上属性相克的妖魔，便用火属性的燎心来应对。
所以，燎心可以说是在颜珞飞手里待的时间最长的法宝。
“您还记得啊……”燎心说着，忽然笑了，笑得有些释然，“您问我的执念是什么？我为您堕魔，执念是什么，还用多说？”
他说着，凑近颜珞飞，非常不怕死地伸出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说了这么一句话：“您赐予我生，如今，该换我来守护您了。从了我，主人？”
第36章
燎心说出这话后, 不杀觉得他完了。
敢让主人从了他？
这是想被主人摁在地上摩擦啊！
然而，出乎不杀的意料，颜珞飞听了这话, 非但没有生气, 反而玩味地抬起一只手, 一边用手轻轻挡开燎心挑自己下巴的那只手, 一边说：“好啊。”
燎心愣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颜珞飞会答应。
反应过来他是真的答应了之后, 燎心猛地伸手搂过颜珞飞的腰，然后就这么一手搂着他的腰, 另一只手捧起他的脸，眼看就要对着他的唇吻下去。
那一刻，靳无尘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脑中的一根弦断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冲到两人身侧, 一把抓过颜珞飞的手臂，用力一拽, 赶在燎心吻下去之前将颜珞飞整个人拽进了自己怀里。
颜珞飞全身放松，任由靳无尘将自己拽到他怀里，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就像早知道他会这么做。
风炽羽却是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他看得出靳无尘对颜珞飞的感情非同寻常，却也没想到靳无尘会绷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