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去哪里?”
向晏见道人没再追来,便道:“去找沙盘。”
紫衣侍者识路,三两下回到白日那房间。此时房中漆黑一片,灯笼飘到一旁,点亮烛台,熄了自个儿的火光。紫衣侍者一怔,胸口涌入一股热流。
殿下。
嗯?
你的魂魄怎么比之前凉了不少。
大概是在甲板上吹了风。
可我也吹了。
你不是个灯笼嘛。
你的魂魄也比之前大了些。
什么……
我同你一起在里头都有些挤了。
你是嫌我碰你。
不嫌不嫌,我习惯了。
……
向晏左顾右看,寻来一把刻刀,一块旧木,在灯前盘腿一坐,切了十个方块。
你这是做什么?
之前我附身小人,不是从沙盘顶上的小洞飞出了吗?我们只要用相同的方法,就能把里头的人都放出来,能带回赤栏了。
对方陷入沉思。向晏纳闷,时庭素喜质疑他的想法,怎么今日这般安静。既然不问,他兀自推敲道:我也想过直接放魂魄出来。可一大群鬼想来太难管,在偃方楼船上,还是小人方便藏匿。
里头有多少人?
呃……三千……
你一个小人要做多久?
一柱香十个左右。
那要做到什么时候。不如先回赤栏,再让多些人帮手。
向晏侧头忖度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偌大个沙盘,怕是连船都难下。倘或制成小人,能随身携带。我们下船可以先在偃方玩一圈,再回去。到时候得记得叫上小喻,若叫他知道我们撇下他,肯定不乐意。
紫衣侍者眼波一转,没有应声。向晏又道: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再找个新人偶,这一身紫衣太过招摇,不易脱身。
此时,门外有人喊“公子”,是道人的声音。紫衣侍者起身,翻身坐入水缸。向晏想起蜡烛还在烧,探出身吹熄,又没入水中。房门打开,道人见里头没人,匆匆离去。
水下向晏问:你怎么知道那声公子喊的是这紫衣侍者?
水缸顿时炸裂。
两鬼魂在紫衣侍者体内斗法。向晏凝神念咒,见无法将对方离魂,于是自己逃开,附身灯笼。火光一亮,灯笼与紫衣侍者交手。侍者取过烛台,在台面一敲,蜡烛落地,露出针尖,犹如使枪弄剑,三两下将灯笼戳出了花。灯笼如萎蔫的草儿,飘落地面。侍者点到为止,施法揪出向晏。
“真是你。”紫衣侍者语落,径直倒下,留下一鬼立于眼前。
那鬼鬓发缭乱,衣襟洒满鲜血,身披青紫战袍,手握青铜匕首。容颜身姿,绝代风华,脚下的紫衣侍者与之相比,竟令人不愿再顾。向晏像被摄了心魄一般,七分缱绻三分怜惜。对方见他痴痴傻傻,嘴角不禁上扬。
“我好像见过你。”
“你说什么?”鬼眉心微蹙。
“我见过你的人偶。”向晏更正。
“你到底在说什么……”
向晏战战兢兢补道:“你是我的人偶。”
鬼不再说话,看来完全恼了。向晏双手合十,低头赔罪:“将军大人对不住,从前的事我不大记得了。”
“可你记得怀王和你弟弟。”
这话怎么听来像是呷醋?向晏忙解释:“没有没有,他们我也不记得,是他们——”
“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
鬼仰头深深吸气,眼眶似是有些红了。向晏抬头,却听一句吼道:“看什么看!”
“不看不看。”向晏低眉顺眼,虽是挨了骂却一点也不窝气,反想和对方多说上几句。他改口问:“将军大人之前都附身在这紫衣侍者身上?”
“傍晚时候,我本是来检查沙盘,没想到遭你偷袭。”
向晏啊了一声,不解道:“明明能换魂回来,为什么还放我走?”
鬼说:“我以为你是来盗沙盘的。想你反正不久要上台,等你困在机关之中,也不用我出手。”也真是狠心。
向晏想这鬼和自己说了好些回话,不再生分,于是打听道:“既然你回到这人偶,那里头另一个鬼魂……”
“你说怀王。”
原来大家都认识嘛。向晏笑道:“你见到他了?”
鬼轻哼一声,说:“等你想起我的名字,再告诉你。”
鬼嫌缸中水脏,附身紫衣侍者,回到自己房中沐浴。向晏伫候在屏风外,歪过脑袋,轻抚屏风上挂的衣裳。鬼从屏风后升起,落在向晏身后。
“我……看看你有没有把殿下藏身上了。”向晏缩回手,做掸灰状。
鬼说:“没有。”
向晏笑笑,一脸不信,凑近衣上的香囊,闻道:“这味道……”他见鬼盯着自己,目光期许,嚅嚅道“好闻”。结果鬼穿过屏风,投袂而去。
向晏将屋子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既找不出窝藏的魂魄,也见不到紫衣侍者的签名刻字。于是问:“将军大人不能再给点提示吗?”
“我一直在给。”
向晏顿觉无望。他扫了眼架上两排书,上面是戏法戏本,其间参杂了几本剑谱香谱,下面是各国史书,有一本还是偃师列传。
一阵阴风拂过。向晏推落了几本戏法书,伏在地上,吐气翻了几百页,没有一页提到冤魂之土。
向晏问鬼:“方才台上机关里的千年冤魂之土……”鬼答:“是噬魂阴土。我也是机缘巧合得到的。”向晏又问:“沙盘底部是否放的也是噬魂阴土?”鬼说:“正是。”向晏犯疑道:“那为何沙盘没有吸收船上人魂魄。不是说偃方人偶都不签名吗?”鬼道:“是我上了一层封印。”
如此说来装置也是有封印的,怪不得机关在台上一被拆开,道人就慌张将其合上。向晏寻思片刻,对鬼道:“这封印好是厉害,将军大人能不能教教我?”
屏风后悄然无声。向晏又道:“这沙盘在赤栏收了百万魂魄。多一人学封印,或许就少一次生灵涂炭——”正说着,一张凭空书写的灵符掷了出来,来到向晏跟前,还自个儿翻了一面。向晏欣欣然记诵。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紫衣侍者起身整衣,从屏风后走出,却发现向晏已不在房中,就连那盏瘪了的灯笼也不见了。他收回符箓,见其上添了二字,多谢。
一灯笼独自在楼船上浮游,引得路人回头无数。
向晏在紫衣侍者那处搜不到时庭,只有自行寻找。他上到甲板,此时楼船泊在半山上卸客。他混在一行灯笼间,见道人正在下方给一双情侣施展幻术。那男子与道人耳语,道人便投符让天上灯笼移动。向晏装模作样跟前面灯笼走去一旁,引得道人不满,单独施法将他拽去一处。待后来情侣亦离开,他下地仰望,才发现那灯笼摆的是那女子名字。
船上客人走尽,道人也下楼。向晏尾随,发现道人既没去后台也不回厢房,而是来到楼船底层的一间牢房。灯笼熄了火,贴在房顶溜上前。只见牢中囚禁了一名偃师,安然若素,全无身陷囹圄之态。一旁还有一木甲梼杌,伏在囚笼前守护偃师。
道人伸手进笼抚摸梼杌,梼杌獠牙毕露,吼声如虎啸。道人衣袂一拂,变作一十六七岁少年,模样清俊。那梼杌似通人性,伏下身合上眼,任其抚摸。
“玉引?你来了。”偃师笑道,“你这样真好,能随意变幻模样,看得我也心动了。”
“我可以帮你。”玉引淡然答道,“你若想死。”他右手抚剑,梼杌双眼一睁,一口咬住他右臂。玉引低喃:“你为何会跟着他为虎作伥,松口。”梼杌听命松口,玉引将手撤出笼外。
偃师劝道:“你别骂它啊。当年你销声匿迹,你的木甲我又怎能撇下不管。你现在若想要,拿回去就是。只是你打算让它在这楼船上演马戏博人一笑吗?”玉引不答。
偃师召回梼杌,抚它头道:“你旧主人就是比我厉害,能做出如此百般变化的木甲。此次多亏你将我从牢狱中救出,否则我哪能一次攻进两座城。你看见赤栏人他们自相残杀了吗?真是粗野。”向晏暗自恨道,还不都是你逼的。
偃师又道:“你们也是有点本事,能打听到天子的计划,连夜驶楼船去赤栏。”向晏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这玉引和紫衣侍者所救。偃师见玉引依旧不言,又问:“你们拿了沙盘,可知道怎么放出里头的魂魄?若是知道,也教教我,我怎么也想不出。”他言语谦卑,言外却尽是挑衅。
“沙盘既在我们手中,放出魂魄只是时间问题。”玉引不服软。
偃师含笑道:“可是就算想出办法,死亦是死了大半。”向晏一听,火光一亮,欲俯冲而下,谁知玉引忿忿起身,抢先一步。
“乐钧!你根本不配学偃术。”
“偃者仁心,你是比我更懂。可这世道不是这样的,弱肉强食,战力至上者为王,偃术超绝者为臣。你如今那双手做得出这样精巧的人偶吗?”
“什么人偶?”玉引语毕,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向晏见是弦丝崩断之相,知有小人作祟,即刻飞去搬救兵。
第046章 玉引 你视他为手足,可他是如何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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