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一段时间是没有的,如今又有了,只是非常微弱。
他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消失了。
让他心里被拉扯的很疼,他一直握着男子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够将那消失的东西挽回。
他在男子床榻前跪了三天三夜,男子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倒是白锦夜过来了一趟,告诉他江翡去修无情道的消息,然后把他打晕了过去,让他去休息了。
再醒来的时候,男子醒了,只是整个人变得陌生起来,他过去看男子,遥遥看了一眼,对上一双阴冷的眼眸。
“师尊。”
男子嗓音听不出来喜怒,“楚临渊?”
他在原地沉默了一瞬,男子看了他一眼道,“你下去吧。”
“师尊——”
话没说完,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他怔在原地,脑海里还有些昏沉,他又是一向不喜多言的性子,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有寒风在身旁刮过去,像是冥冥之中昭示着,他与男子此后便是如今日一般。
两两相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男子性情自醒来之后就变了,明明是同一个人,做的却是不同的事,在一指峰里并不出去,他去求见几次那人都是无比冷漠。
他喊那人师尊的时候,那人并不搭理,他送过去的饺子,被那人当面摔在地上,汤汁溅的到处都是。
当初捏的月照国皇后的小人儿,被那人随手扔垃圾一般一并扔了,小人儿本来就裂过,这回摔的四分五裂,彻底拼不回来了。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看着房间里的男子,指尖攥紧了,最终什么也没说,把小人儿一片片的捡起来,垂着眼攥在掌心里带回去了。
不到一个月,他就被男子从一指峰逐出去了,男子说不喜他待在一指峰,让他滚回了外门。
临走的那日他一个人在男子房间外跪了许久,男子知道他在外面,但是并没有搭理他,出去时看都未看他一眼。
他跪到了天黑,一直没等到男子松口,最后一个人去房间里收拾了东西。
像他原本过来的那样,只带走了一身外袍,其他东西都是那人的,他都留下来了。
下山的时候那人也没有来送他,是彻底要赶人的意思。
这事不久就传遍了,他被赶回了外门,同门的弟子看到他眼中总是带着嘲讽,还有些许幸灾乐祸。
“拜入了沈峰主门下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只有被逐出来的份。”
“头一次听说还有人被逐回来的……他是有多晦气啊。”
“这种人……离他远些……”
他在外门里住回了原来的偏僻院子,他每日过去一指峰,那里多了道结界,男子压根不愿意见他,直接将他拒在门外。
日日夜夜过去,他踩平了一指峰前的一条小路,那人始终不愿意见他。
他在外门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些弟子排挤他,针对他,经常使他陷入险境。
更有甚者,将他骗去后山的禁地。
他从禁地出来的时候,差点儿被里面的妖兽咬穿,勉强捡了条命回来。
回来的时候男子就在外面,旁边是骗他去禁地的弟子,那些弟子说他擅闯禁地,让沈峰主责罚。
他跪在地上沉默许久,抬眸的时候,在男子眼底看到了一抹厌恶。
男子并不听他解释,直接下了结论,让他去邢堂领罚了。
他心里有些疼,轻声喊了一声男子,“师尊……”
男子脚步未停,直接离开了。
旁边的弟子发出一声嗤笑。
他一个人去邢堂领了罚,往后,这般的事,层出不穷,那些弟子也看出来那人不待见他,欺辱他愈发变本加厉。
吃饭的时候在他饭里吐唾沫,练剑时故意刺偏划在他脸上,受罚时将他从山上推下去。
他在山底下摔断了腿,最后爬着回去的,手上被磨掉了一层皮,血迹落了一路。
回去的时候夜色零落,他咬着牙忍着疼,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藤蔓刺在掌心和手腕里,拖着断掉的腿一点点的爬到了一指峰。
他去碰那道结界,指尖传来痛意,在那里等了两个时辰,那人还是不愿意见他,他疼得有些受不了了,去喊男子。
“师尊——”
这里是他的家,他好疼,身上好疼,想要回到那人身边。
不让他进去也可以……可不可以来见他一面。
真的好疼。
月色中天,那人也没有出来,掌心里沾了泥,身上都是夜晚的凉意,他脸色苍白,血流的多了眼前有些模糊不清,最后一个人又爬回去了。
冰冷的月光洒了一地,拉长了带着血迹的影子。
他在院子里养了许久的伤,伤好之后,对那些弟子全部报复了回去。那些弟子去状告他,告到了男子那里,他被抽了整整一百鞭,然后关进了水牢里。
那人没有问为何,也没有调查……根本不信他。
腕粗的锁链贯穿了蝴蝶骨,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伤口在水里泡的发肿发胀,他动一下,便会有血顺着蔓延在水里。
池子染成了血色,他在男子再一次将鞭子抽在他脸上的时候,耳朵出现了嗡鸣声,有鲜血顺着锁骨滴落,他伸手握紧了一旁的锁链。
“师尊……为何不信我?”
嗓音字字泣血,宛如撕裂的锦帛。
男子手里握着满是倒刺的长鞭,毫不留情地又一鞭抽在他身上,倒刺刺进了皮肉里,拉扯着将血肉整个翻出来。
那人眼底尽是冷漠,薄唇微挑,说出来两个字。
“烂泥。”
语气里带着讽刺,他手腕绷紧,攥着锁链的手用力到青筋凸出,脸色也有些苍白,感觉心像是被这人用刀生生的插了进去。
这个人……说他是烂泥。
他不在意别人如何说他……但是若是这人……无疑是在拿刀戳他的心尖。
男子身形在原地消失,他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水,眼眸一点点变得黯淡下来。光从外面透不进来,身体仿佛跟着变得冰冷,整个人笼罩进了阴影里。
从水牢出来以后,他身上骨头里的冻伤更严重了些,在雨夜的时候一直睡不着。
以前睡不着是因为太疼了,后来有人每次下雨都会过来,让他习惯了温暖,安心之后,如今再失去,便更疼了。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瓢泼一般砸在地上,他在床榻上盯着顶上的房梁,膝盖手腕处传来针扎一般的疼,他闭上眼,眼前便是男子往日的温柔模样。
这般想着,便没有那么难受了,他熬过了雨夜,第二天伤好了些,依旧雷打不动的过去一指峰。
那人依旧不搭理他,他修炼的越来越快,参加了四峰大选,好不容易赢了,心里情不自禁地有些高兴,他是靠努力走到了如今。
然而没高兴太久,有人状告他用了金乌草。
比赛的时候,是那人检查的,那人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轻飘飘地抬了一下手,便废了他的两只胳膊。
长剑掉落在地上,男子嗓音依旧清澈,说出来的话却仿佛是猝了毒,一字一句道,“楚临渊服金乌草作弊,取消比赛资格,以后不再入选剑会。”
没有查探,也没有听他如何解释,又是这般倾向于别人的定论。
两只手臂都抬不起来了,他跪在了地上,看着远处男子的身影,只觉得无比陌生。
他开了口,“我没有……师尊……我没有用金乌草。”
这人应当最清楚的……他日日去后山练剑,一日都不曾懈怠……怎么可以……这般轻易的就否定了他全部的努力。
然而男子并没有听他的,只是脸色变得很差,冷冰冰道,“你的意思是本尊看错了?和别人一同陷害你?”
他垂着眼没有说话了,手腕很疼,心底比手腕更疼,耳边是无边无际的嘲讽声,一道道鄙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如有实质。
他相信这人不会判断失误,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下了头,“是弟子的错。”
既然这人不想再让他参加比赛,他不参加了便是。
经此一事,他在峰里名声更差,不止是外门的弟子,同门的师兄弟,都知道他是被那人驱逐出来的,擅闯禁地,欺辱同门,比赛时用金乌草。
他成了人见人厌的小人,宛如阴沟里爬出来的邪崇,被厌弃鄙夷,排除在外。
以至于在后来的历练中,他被陷害推进了妖兽巢穴里,那群弟子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
妖兽凶残,而且还不止一只,他根本不是对手,在濒死时体内魔君印觉醒,他斩了妖兽,连着那群陷害他的弟子也一并斩了。
他满身是血从妖兽巢穴爬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一些担忧,那人会怎么看他……他仿佛耳边还回荡着男子清澈的嗓音。
“渊儿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我既收了你,自然会护着你……”
然而这些都没有,迎接他的只有剔除仙骨之惩。
剔除仙骨……此后便是再也没有入仙门的机会了,这人相当于要毁了他。
男子眼里对他没有分毫别的情绪,只有厌恶和冷漠,他握着剑的指尖还有些抖,脸色惨白,看着男子那张脸,嗓间吐出来了一口鲜血。